第379章 冰冷诊断与微光抉择

　　【检测到同源断裂信号。】

　　【协议：守望者。状态：缺失\/静默。】

　　【检测到衍生异常体：星尘（熵减倾向）、虚噬（熵增倾向）。】

　　【环未修复。指令无法执行。】

　　【继续休眠。】

　　那冰冷、简洁、毫无情感的信息流，如同宇宙本身发出的诊断书，烙印在成年艾琳和海伦博士的意识深处，带来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守望者。缺失\/静默。

　　衍生异常体。星尘。虚噬。

　　环未修复。指令无法执行。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砸碎了她们残存的侥幸和认知。

　　她们所以为的希望之源，是一个更高层级、更古老的存在，但它并非救世主，而像一个冷漠的、程序化的“管理员”。它看待星尘网络和黑暗存在（虚噬），并非看待孩子或造物，而是看待系统运行中产生的、需要被清理的“错误”或“异常”。而她们所在的这个世界，连同其内部的一切挣扎，都因为某个更关键的“环”未能修复，而被直接判定为无执行价值，予以忽略。

　　她们拼尽一切发出的信号，换来的不是援手，而是一纸冰冷的、宣判她们为“系统错误”的诊断书，以及一句“继续休眠”的最终指令。

　　力场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力场光壁因之前承受那浩瀚注视而依旧残留的、细微的能量哀鸣。

　　成年艾琳感到手臂上的光路传来一阵阵冰冷的刺痛，那与守望者同源的力量，此刻感觉像是一种耻辱的烙印，标记着她属于一个被更高级存在视为“异常”的体系。掌心的碎片也变得沉重无比。

　　海伦博士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学者式的冷静被彻底击碎，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异常体…我们都是异常体…”她毕生研究的星尘网络，她为之奋斗、牺牲了一切想要守护的文明火种，在更高层的认知中，竟然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理的“熵减倾向错误”？

　　小艾琳虽然无法完全理解那信息流的全部含义，但那冰冷的意味和姐姐与博士的反应让她明白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她蜷缩起来，小声地啜泣着，恐惧地看着外面那片死寂的虚无。

　　绝望。前所未有的、彻彻底底的绝望。

　　如果连她们以为的最终希望都是假的，甚至可能是更恐怖的威胁，那么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她们所有的挣扎，在宇宙尺度的冰冷逻辑面前，似乎都成了可笑而无意义的徒劳。

　　时间在绝望中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成年艾琳缓缓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但眼中那被古老回响侵蚀所带来的、非人的平静，此刻却成了一种奇异的支撑。极端的情感冲击似乎反而让她体内那有序的同化力量稳定了下来。

　　“它…说环未修复。”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所以…它‘无法执行’。”

　　海伦博士茫然地看向她。

　　“这意味着，”成年艾琳继续道，目光扫过那道几乎愈合的裂痕和微微开裂的回响尖碑，“‘执行’的内容，可能包括‘修复’，也可能包括…‘清理’。”她顿了顿，说出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词，“而它选择继续休眠，是因为‘环未修复’，而不是因为不想执行。”

　　海伦博士猛地打了个寒颤，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个“指令”的内容很可能是双向的——修复环，并清理异常。或者，修复环本身就是清理异常的前提。因为环未修复，所以清理指令无法\/无需执行。

　　她们暂时安全，不是因为被接纳，而是因为…不够格被清理？或者说，清理的时机未到？

　　这个认知比单纯的被拒绝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我们…”海伦博士的声音颤抖。

　　“所以我们现在还‘存在’。”成年艾琳接口道，她慢慢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手臂上的光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亮起，似乎在与她的意志共鸣，“因为那个‘环’还没修好。”

　　她走到那座微微开裂的回响尖碑前，伸手抚摸其上冰冷的纹路。

　　“它给了我们诊断，也给了我们…时间。”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在‘环’修复之前…或者说，在它认为‘环’可以修复之前，我们暂时不会被‘执行’。”

　　这时间可能是永恒的，也可能下一秒就结束。但无论如何，这是它们目前唯一拥有的东西。

　　“我们该怎么办？”小艾琳带着哭腔问。

　　成年艾琳转过身，看着妹妹，看着精神受创的海伦博士，看着这片残破的力场。

　　“活下去。”她的回答简单而冰冷，却带着一种被绝望淬炼过的坚定，“像它说的，我们是‘异常体’。星尘是异常，虚噬也是异常。但我们是存在的异常体。”

　　“既然它因为‘环未修复’而忽略我们，那我们就利用这段时间，继续做‘异常体’该做的事。”

　　“修复我们能修复的。”她看向玉质植物和星尘之心。

　　“抵抗我们要抵抗的。”她看向力场外那二维化的虚噬伤疤。

　　“弄清楚…什么是‘环’。”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回响尖碑和自已的手臂，“还有…如何阻止它被修复，或者…让它永远无法被修复。”

　　她的话语里没有希望，只有一种冰冷的、属于生存本身的倔强和一种近乎复仇般的决绝。既然不被更高的存在所认可，那么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其冰冷逻辑的反抗。

　　海伦博士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回响的侵蚀和连续的打击，似乎将那个曾经还会犹豫和痛苦的女孩，重塑成了一个更加坚韧、也更加非人的存在。

　　但此刻，这种冰冷的确信，反而是唯一的支柱。

　　博士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学者的理智在巨大的冲击后开始缓慢重组。“没错…信息…我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信息…虽然冰冷，但至关重要…‘环’…‘守望者协议’…这些是关键…”

　　她们从完全的被动和未知，终于窥见了一丝这个宇宙残酷运行规则的冰山一角。虽然这真相令人绝望，但知道敌人是谁（甚至可能包括她们自己依赖的力量），知道暂时的安全期因何而来，总比在完全的黑暗中摸索要强。

　　微光熄灭了。

　　但黑暗中生存的眼睛，正在适应。

　　她们做出了抉择。

　　不是作为希望之子，而是作为宇宙的“异常体”，挣扎着，存在下去。

　　直至“环”修复的那一天，或者，直至她们找到摧毁那个“环”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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