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初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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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柄腰刀的寒光,如同死神的指甲,在幽暗的巷道口划开一道刺目的裂痕。紧接着,更多寒光涌现,如同群狼亮出獠牙,伴随着野兽般的嘶吼和沉重皮靴踏碎瓦砾的“咔嚓”声响,清军前锋的身影,如同溃堤的浊流,猛地涌入狭窄的巷道!

  他们看到了半掩通道的石碾盘,也看到了碾盘后严阵以待的守军残兵。更看到了那群堵在巷道深处、穿着青衿儒衫、显得格格不入的年轻人。惊愕只是一瞬,嗜血的狂热便瞬间点燃了浑浊的眼球!在这些骄横的八旗兵眼中,青衿学子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是唾手可得的军功,是城破后炫耀的资本!

  “杀光南蛮子!一个不留!!”

  为首一名凶悍的巴牙喇白甲兵,头盔上的红缨在昏暗里跳动,他挥舞着缠满铁钉的沉重狼牙棒,棒端铁球上的血渍尚未干涸,狞笑着带头冲锋!狭窄的巷道限制了他的速度,却让他每一步踩踏都带着地动山摇的威势,狼牙棒拖拽过青石板,划出刺耳的火花!他身后的清兵如同沙丁鱼般挤在一起,长矛斜指前方,腰刀出鞘如林,盾牌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形成一道涌动的、充满死亡气息的金属浪潮,向着碾盘后的防线狠狠撞来!(视觉与听觉:清军冲锋的压迫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点火——!!!”

  王小石嘶哑的吼声,如同撕裂布帛,猛地穿透了清军的咆哮!他那双因连日不眠和过度紧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瞳孔里映着冲在最前的白甲兵身影!他手中烧得通红的铁钎,顶端泛着刺眼的橙光,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戳向“惊雷铳”铁匣侧面预留的引火孔!

  “嗤啦——!”

  一股刺鼻的硫磺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鼻腔火辣辣地疼!与此同时,旁边那名手臂粗壮的匠徒学徒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点燃了另一架惊雷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巷道里只剩下清军冲锋的喘息与心跳的轰鸣。

  然后——

  “轰——!!!”

  两道震耳欲聋、远超寻常鸟铳甚至虎蹲炮的恐怖巨响,如同九天惊雷在狭窄的巷道内猛然炸裂!那不是一声简单的爆响,而是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仿佛两头被囚禁千年的钢铁凶兽骤然挣脱束缚,发出的毁灭咆哮!

  声浪!恐怖的声浪形成实质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两侧斑驳的砖墙上,震得墙皮簌簌剥落,碎石“哗啦啦”滚落!碾盘后靠得最近的几名老兵猝不及防,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几欲作呕,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连连后退!连远处瓮城方向的厮杀声,似乎都被这惊雷之音短暂压制,天地间只剩下这撼人心魄的轰鸣余韵!

  火光!粗短的铸铁铳口,喷吐出两道粗壮无比、炽烈如熔岩般的火舌!火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白色,带着灼热的气浪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巷道,将每一个惊愕、狰狞、恐惧的面孔都映照得纤毫毕现——清军冲锋的狞笑僵在脸上,守军紧绷的嘴角微微颤抖,学子们惊恐却倔强的眼神闪烁!浓烈的硝烟如同翻滚的墨龙,瞬间填满了狭窄的空间,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眼泪直流,窒息欲呕!

  霰弹风暴!真正的毁灭,蕴藏在那喷薄而出的火焰之中!预装弹巢内那数以千计、混合了尖锐碎瓷片的铁砂,在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力下,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泼洒出去!它们不再是零星的弹丸,而是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无坚不摧的金属风暴,带着尖锐的呼啸横扫巷道!

  冲在最前面的巴牙喇白甲兵首当其冲!他那身精心打造、足以抵挡寻常箭矢刀劈的铁甲,在这片狂暴的铁砂瓷片风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噗噗噗噗噗——!”一阵令人牙酸的、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撞击声响起!他那魁梧的身躯猛地剧烈震颤,如同被无数无形的重锤同时砸中!护心镜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麻点,中央赫然凹陷下去一块!面甲连接处被高速铁砂撕裂,“哐当”一声倒飞出去,露出下面一张因剧痛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上面瞬间嵌满了细密的血点,眼珠暴突!肩甲、臂甲被硬生生撕开,里面的血肉筋骨被高速旋转的瓷片搅得一团模糊,碎骨与红肉混着铁砂飞溅!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惨叫,整个人就像一堵被巨浪拍碎的沙墙,向后轰然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涌来的清兵身上,带倒了一串人墙!(触觉与视觉:霰弹对人体的毁灭性破坏)

  他身后的清兵,遭遇了更为惨烈的屠杀!狭窄的巷道将他们挤在一起,连转身闪避的空间都没有!狂暴的霰弹风暴席卷而过,如同无形的死神镰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噗嗤!噗嗤!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盾牌?薄木蒙皮的圆盾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洞穿,铁砂带着动能钻进持盾者的胸膛,留下一个个血洞!持盾的手臂连同盾后的躯体被打成筛子,血雾在拥挤的人缝中炸开!

  皮甲?如同纸片般撕裂,铁砂和瓷片钻入体内,在肌肉里翻滚搅动,惨叫声中,伤者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肉,却只带出更多鲜血!

  无甲者?瞬间变成了血葫芦!肢体断裂,胸腹洞开,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溅在后面同伴的脸上、甲胄上,将狭窄的巷道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有人被密集的冲击力打得离地飞起,撞在巷壁上滑落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有人被削掉了半边头颅,脑浆混着血污喷溅在青石板上;更多的人则是在剧痛和惊恐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倒在地上翻滚抽搐,四肢无意识地蹬踹!

  仅仅两铳齐射!

  狭窄的巷道入口处,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冲进来的二十余名清军前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倒下一片!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散落一地,断裂的长矛斜插在尸堆中,折断的腰刀半截入土。浓稠的血浆在地面肆意流淌、汇聚,形成蜿蜒的血溪,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混杂着硝烟味直冲鼻腔。侥幸未死的伤兵在血泊中发出绝望的哀嚎,声音在硝烟弥漫的巷道内回荡,比死寂更令人心胆俱裂!(嗅觉与听觉:炼狱般的景象)

  “嘶——!”

  碾盘后的城防营老兵们,包括队正赵猛,全都倒抽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他们经历过血战,见识过虎蹲炮霰弹的威力,但从未想过,如此近距离、如此狭窄空间内,霰弹风暴竟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杀伤!这简直是……屠戮!那些平日里只会读书写字的青衿书生带来的铁疙瘩,竟然真的拥有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

  短暂的死寂,只有伤兵的哀嚎和鲜血滴落的“嗒嗒”声,如同死神的秒针在跳动。

  “成了!成了!!”匠徒学徒激动得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不顾手臂伤口崩裂的疼痛,嘶声大喊,声音因狂喜而变调。

  “快!快装填!下一波马上就来!”王小石却比他清醒得多!他强忍着巨大的声浪冲击带来的眩晕感,耳膜依旧嗡嗡作响,厉声吼道!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清军绝不会被一次打击吓退!惊雷铳的弱点同样致命——装填缓慢,每一次发射都需要重新装填弹巢、固定机括,而敌人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听觉:王小石焦急的催促)

  他话音未落!

  巷道外,清军的怒吼声再次响起,更加狂暴,充满了被激怒的凶戾!“他娘的!给老子冲!杀了这群玩铁疙瘩的南蛮!”显然,前锋的惨重伤亡彻底激怒了后面的清军!他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在军官的吼叫下,开始组织盾牌阵,前排士兵举起厚实的藤牌甚至门板,后面跟着手持长矛和砍刀的甲兵,如同一辆笨重却坚固的攻城锤,踏着同伴的尸体和血泊,再次向碾盘挤压过来,脚步声沉闷如雷!

  “快!转轮!装弹巢!”王小石手脚并用,扑向惊雷铳。他和那名匠徒学徒手忙脚乱地抓住冰冷的金属转轮边缘,转轮尚带着发射后的余温,他们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刚刚发射过的、尚在冒着青烟的弹巢孔转开,将新的预装弹巢塞进下一个孔洞!铁屑在转动中簌簌掉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然而,就在这时!

  惊变陡生!

  那两架刚刚喷吐完死亡烈焰的惊雷铳,其粗壮的铸铁铳管在巨大的膛压和瞬间高温下,此刻竟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形!原本笔直的铳管微微弯曲,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其中一架铳管的末端,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扭曲的裂痕,正缓缓渗出青烟!更可怕的是那沉重的铁匣底座与下方临时垒砌的条石平台连接处——平台在巨大的后坐力冲击下,本就仓促堆砌的条石出现了松脱,缝隙越来越大,底座开始微微晃动!(视觉:武器结构濒临崩溃)

  “不好!底座松了!顶住它!”赵猛经验丰富,一眼看出致命危机,嘶声大吼,带着几名老兵就要扑上去死死压住铳架,他们的靴子踩在血泥中发出“咕叽”的声响!

  但已经晚了!

  巷道外,清军的第二波冲击已然发动!这一次,他们明显学乖了,前排举着厚实的盾牌(甚至有人扛着从废墟中扒出的门板),盾牌上还残留着之前战斗的刀痕箭孔,后面跟着手持长矛和砍刀的甲兵,矛尖从盾缝中探出,如同一排毒蛇的獠牙,踏着血泊和尸体,再次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点火!快啊!他们上来了!”推车旁,一名年轻学子看着越来越近的清军盾阵,恐惧战胜了理智,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嘶声尖叫着,抓起一根燃烧的铁钎,不顾一切地就要去戳旁边另一架尚未被王小石他们操作、由另一组匠徒看守的惊雷铳引火孔!

  “别动!还没装好!位置不对!弹巢没卡紧!”看守那架惊雷铳的匠徒少年惊恐地想要阻止,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但那名被恐惧支配的学子,手已经抖抖索索地伸了出去!铁钎顶端的火星溅落在引火孔周围!

  “轰——!!!”

  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这一次,声音却带着一丝异样的沉闷和撕裂感!那架被仓促点火的惊雷铳,在底座不稳、机括未完全咬合的情况下,强行击发了!

  毁灭性的后坐力,如同挣脱枷锁的洪荒巨兽,狠狠反噬!

  铳身猛地向上剧烈跳动!沉重的铁匣底座与松脱的条石平台瞬间分离!连接处的铸铁构件发出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嘎嘣”脆响,竟直接崩断!粗大的铳管如同失控的铁鞭,带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狠狠向后上方甩去,铁匣上的铆钉飞溅四射!

  “啊——!!!”

  惨叫声凄厉响起,划破硝烟!

  那名试图去压住铳架的城防营老兵,首当其冲!他伸出的手臂被横扫的滚烫铳管直接砸中!“咔嚓!”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清晰可闻!整条手臂瞬间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皮肉外翻,鲜血喷涌!他惨叫着被巨大的力量带飞,重重摔在后面的墙上,“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滑落在地昏迷过去!

  更惨烈的是那名仓促点火的年轻学子!失控的铳管甩动的范围,正好笼罩了他所在的位置!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滚烫的、带着恐怖动能的铸铁铳管,如同攻城锤般,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胸口!

  “噗——!”

  沉闷的撞击声!他单薄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肋骨断裂的声响隔着硝烟都能听见!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红了身前的青石板!他单薄的身体像破布口袋一样被抛飞出去,撞倒了两名躲闪不及的同窗,才软软地滑落在血泊中,手中那根燃烧的铁钎无力地跌落,溅起几点火星,很快便在血水中熄灭。他年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地望着弥漫硝烟的巷道顶,瞳孔里最后的恐惧尚未散去,生命的光彩便已瞬间熄灭。(触觉与视觉:失控武器的恐怖反噬)

  “柱子——!!”王明远老教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他踉跄着想扑过去,却被眼前的惨剧和混乱死死钉在原地,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与此同时,另一架被王小石和匠徒学徒操作、正在艰难装填的惊雷铳,也因同伴铳的失控和巨大震动,底座彻底崩散!沉重的铳身猛地歪倒,铁匣与铳管连接处发出“咯吱”的断裂声!

  “小心!”王小石反应极快,猛地向后扑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倾倒的铳身,后背重重摔在血泥中!他身旁的匠徒学徒却被倾倒的铁匣边缘狠狠砸中了脚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着变形的脚踝在地上翻滚,额头冷汗直冒!

  刚刚还带来毁灭性打击、燃起一丝希望的“惊雷铳”,瞬间变成了吞噬自己人的凶器!一台彻底损毁,零件散落一地;一台倾倒无法使用,铳管斜指天空!狭窄的巷道内,硝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绝望与混乱!碾盘后的防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瞬间门户大开,露出后面手无寸铁的学子和重伤的袍泽!(嗅觉:硝烟与血腥混合的绝望气息)

  “哈哈!蛮子的破烂炸膛了!天助我也!冲进去!杀光他们!”巷道口的清军军官敏锐地捕捉到了守军防线的崩溃和混乱,狂喜地嘶吼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残存的清军士兵也看到了希望,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顶着盾牌,踏着血泊和尸体,再次发起了亡命的冲锋!这一次,再没有那恐怖的“惊雷”阻挡在他们面前!

  碾盘后,赵猛目眦欲裂,看着倒毙的学子、重伤的弟兄和损毁的火铳,一股悲愤直冲顶门!他猛地举起卷刃的战刀,刀面映出自己狰狞的面孔,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青衿已溅血!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刀在手,人在前!死战——!!!”

  他带着残余的城防营士卒,挺起弯曲的长矛,举起残破的刀盾,迎着汹涌而来的清军盾阵,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撞了上去!兵刃碰撞的脆响、骨骼碎裂的闷响、濒死的哀嚎再次填满巷道!

  真正的血肉磨盘,在狭窄的巷道内,轰然开启!惊雷初啸的短暂辉煌,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瞬间被更深的绝望与更残酷的厮杀所吞没。那倒下的青衿身影,如同一个沉重的注脚,写满了抗争的惨烈与牺牲的无奈。白帝城的命运,在这血与火交织的狭窄巷道里,向着无底的深渊,又滑落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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