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风暴

　　就在林德的“星穹使徒”仓促逃离那片正被“寂静”吞噬的空域后不久。

　　永寂森林，核心区域。

　　那由“缄默圣女”艾丝美拉所带来的、绝对性的“活性真空”已然扩张到了极致。

　　曾经磅礴浩瀚、如同生命海洋般的古老森林意志，此刻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深根之翁”瓦拉克那与万木之祖融合的庞大躯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构成他形体的古老树脂变得灰暗脆裂，翠绿的活藤枯萎化为飞灰，散发着光晕的蕨类和苔藓成片地失去色彩，变得如同灰烬。

　　更可怕的是，他与脚下大地、与周围无数树木那深达地脉的连接，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代表“虚无”的力量强行斩断、抹平！

　　他仿佛被从一幅名为“自然”的画卷中，硬生生地“挖”了出去，成为了一个突兀的、正在不断消失的“空洞”。

　　“……为……什么……”

　　瓦拉克残存的意志碎片发出最后的不解与哀鸣，这波动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迷茫。

　　他与此世无争，长久以来只是沉眠、只是存在，与森林一同呼吸，承担着岁月的“沉疴”。

　　他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存在，尤其是像“缄默圣女”这般恐怖的存在。

　　为何会引来如此彻底的、毫不留情的灭绝？

　　那模糊的、由绝对寂静构成的身影——“缄默圣女”艾丝美拉，似乎“听”到了这最后的疑问。

　　她没有任何动作，但那弥漫的、否定存在的“寂静”之力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个意念，冰冷、空洞、没有任何情绪，却直接烙印在瓦拉克正在消散的核心之中，如同最终的审判：

　　「有人……试图窥视……传说之上的路径。」

　　「此路……不应存在。」

　　「必须……根除。」

　　这意念简短至极，却蕴含了令人绝望的信息。

　　瓦拉克瞬间明白了。

　　不是因为他的沉疴，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甚至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

　　仅仅是因为……那个刚刚离去的人类，那个拥有奇特力量、前来“探寻道路”的林德·特鲁克！

　　林德的到来，他那种探究不同传奇道路本质的行为，本身就像是一道投向深潭的探照灯，惊动了深水之下某些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而作为被“探照”的对象之一，瓦拉克便成了被顺手抹去的、一个可能泄密的“源头”，一个为了掐灭那丝“窥视”火苗而被牺牲的代价！

　　这是一种何等荒谬又残酷的理由！

　　然而，瓦拉克连愤怒与不甘都无法完整表达。

　　在那道冰冷的意念落下之后，“缄默圣女”艾丝美拉的力量完成了最后的收束。

　　那片极致的“活性真空”猛地向内一缩，随即无声地爆发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绝对透明的气泡，轻柔却彻底地拂过了以瓦拉克为核心的大片区域。

　　气泡所过之处，万物归寂。

　　瓦拉克那庞大的融合体、虬结的古老根须、发光的菌瀑、乃至这片土地上一切关于“生命”的痕迹……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所有波动、所有“存在”过的意义。

　　它们没有崩塌，没有碎裂，而是像被橡皮擦掉的铅笔迹，悄无声息地、彻底地……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片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凹凸、没有任何杂质、甚至没有任何“过去”的奇异平面，仿佛这里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永寂森林，这片大陆上最古老、最神秘的生命禁区之一，连同它的守护者“深根之翁”瓦拉克，就此被从世界上彻底抹除。

　　做完这一切，艾丝美拉那模糊的寂静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消耗巨大，又仿佛只是完成了某项日常任务。

　　她“看”了一眼林德离开的方向，那片空域还残留着些许空间跃迁的微弱涟漪。

　　但她并未追击，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片新生的“绝对虚无”之上，身影逐渐变淡，最终也如同融入水面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与此同时，远在大陆另一端，龙眠山脉深处。

　　“星穹之殿”内，那模拟着群星运转的穹顶之下。

　　正在一块悬浮曜石平台上闭目冥想的“星界旅者”多诺兹，猛地睁开了那双仿佛蕴含着无尽星海的蓝色龙眸！

　　他修长的脖颈骤然昂起，目光锐利地刺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平台上的“织法者”玛苟斯拉也猛地抬起头，她那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中剧烈震荡，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根基的崩塌！

　　连最为活泼好奇的“万色返空者”玛特拉雅，也瞬间收敛了所有玩味的神情，梦幻般的鳞片光泽变得凝固而肃穆。

　　“这种……感觉……”多诺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一片庞大的、古老的生命脉络……突然……断了？！彻底消失了！”

　　“是永寂森林！”

　　玛苟斯拉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充满了凝重，“瓦拉克的气息……湮灭了！不是沉睡，不是隐匿，是彻底的、完全的……不存在了！”

　　“怎么可能？！”玛特拉雅失声惊呼，“那可是‘深根之翁’！与那片古老森林几乎同化的存在！谁能如此彻底、如此迅速地杀死他？甚至连带着将整片森林的根基都……”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三位龙族长老的目光瞬间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一个刚刚被提及的名字！

　　“……是那个林德？”

　　多诺兹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与不确定，“他刚离开不久……但他应该没有这种力量……”

　　“不……不是他。”

　　玛苟斯拉缓缓摇头，她的感知更为深邃和古老，“毁灭的方式……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能量或魔法形态……那是……一种‘否定’，一种‘寂静’……”

　　多诺兹的龙瞳骤然收缩：

　　“‘寂静’……缄默圣女，艾丝美拉？！”

　　这个名字被说出的瞬间，星穹之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即便是对于长生种族的巨龙而言，“缄默圣女”也是一个极其古老、极其神秘、极其危险的禁忌名号。

　　她几乎从不主动出现，但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某个古老存在的彻底终结，以及难以解释的规则异动。

　　“她为何会出手？目标是瓦拉克？

　　”玛特拉雅感到一阵寒意，“瓦拉克几乎从不离开森林，怎么会招惹到她？”

　　多诺兹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他再次看向虚空，仿佛在追溯着刚才那短暂一瞬所捕捉到的、来自远方的细微波动。

　　“恐怕……瓦拉克并非真正的目标……”他的声音缓慢而沉重，“还记得凯尔卓拉克的报告吗？那个林德，他去寻找瓦拉克，是为了‘探寻知识与古老智慧’，是为了……‘探寻不同的道路’。”

　　玛苟斯拉巨大的头颅微微一点，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忧虑的光芒：

　　“窥视传奇之上的路径……这种行为本身，或许就触动了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禁忌。艾丝美拉，她或许就是维护这条‘界限’的……清道夫。”

　　“而瓦拉克，只是被顺带抹去的……‘知识载体’？”

　　玛特拉雅感到一阵荒谬和愤怒，“就因为这个？一位古老的传奇，一片亘古的森林，就这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三位龙族长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星穹之殿内，只有模拟星辰运转的微弱光晖依旧冰冷地闪烁着。

　　瓦拉克的彻底消亡，艾丝美拉的再次现身，以及其背后可能蕴含的、对“窥视更高路径者”的冷酷抹杀意味……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未来。

　　“变数……”多诺兹最终缓缓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凯尔卓拉克的判断需要再次修正。林德·特鲁克，他不再仅仅是‘主动干涉变量’……”

　　“……他已然成了一个‘风暴之眼’。”

　　玛苟斯拉接话道，语气深沉，“他所探寻的道路，正在引发出乎我们预料、甚至可能超越我们理解范围的巨大波澜。”

　　“通知所有沉睡的长老，召开‘星穹议会’。”

　　多诺兹做出了决定，龙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瓦拉克之死，艾丝美拉现身，林德·特鲁克的动向……我们必须重新评估这个时代，以及龙族所应采取的立场。”

　　“风暴，要来了。”

　　龙族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和警惕，他们预感到，大陆深层力量的平衡，因为林德这个意外变数的出现以及其背后可能牵扯的恐怖禁忌，正在滑向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方向。

　　而此刻，对此还一无所知的林德，正驾驭着“星穹使徒”，全速返回他的钢铁苍穹。

　　他还不知道，一次单纯的“学术访问”，已经引发了一场席卷传奇领域的灭顶之灾，并将他自己，推到了某个无形却无比危险的界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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