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信仰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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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英国殖民当局的铁蹄在爱尔兰的土地上碾出更深的辙痕,当宗教压迫的枷锁如绞索般越收越紧,爱尔兰人民对罗马天主教的信仰却如深埋泥炭层的火种,在狂风暴雨中愈发炽烈。这信仰不再仅仅是祷告词里的虔诚,或是弥撒中摇曳的烛火,更化作了刻在骨子里的抗争基因,像老橡树的根系般盘虬卧龙,在黑暗的土壤中悄然蔓延,指引着他们在绝望中开辟出一条通往自由的隐秘小径。

  科克郡的格伦村坐落在莫恩山脉的褶皱里,晨雾常年缠绕着灰石垒砌的农舍。那个冬日的清晨,寒星还未褪尽,英军的皮靴声便踏碎了村庄的宁静。三百余名士兵裹着猩红的军大衣,像一群嗜血的狼,将整个村庄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军官是个独眼的苏格兰人,他的军靴碾过结霜的草叶,在村头的老橡树下勒住缰绳,嗓门粗得像磨盘:“一个小时内,交出所有神父和宗教典籍!否则,这里将变成灰烬!”

  村民们从睡梦中惊醒,披衣冲出家门时,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枪口和士兵们冰冷的眼神。女人们将孩子护在身后,男人们握紧了手中的草叉与镰刀,更多的人则默默望向村尾那间用作临时教堂的石屋——那里藏着教区的老神父,还有一箱从都柏林秘密运来的拉丁文《圣经》。

  七旬的莫琳老妇人拄着山楂木拐杖,一步一顿地穿过人群。她的羊毛披肩沾满了晨露,脸上的皱纹里嵌着风霜,眼神却亮得惊人。走到独眼军官马前,她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因愤怒而沙哑,却字字清晰:“军官先生,您瞧见那座山了吗?”她指向远处覆雪的山峰,“三百年来,它看着我们在这里祈祷、播种、生儿育女。你们可以烧掉我们的茅草屋,可以抢走我们窖里的土豆,但你们烧不掉我们心里的天主,抢不走我们对信仰的忠诚!”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古老的天主教圣歌《玛利亚颂》便在人群中响起。起初只是几缕微弱的女声,像寒风中瑟缩的火苗,随即男人们低沉的嗓音加入进来,孩子们清亮的童声也混杂其间,渐渐凝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歌声撞在英军的头盔上,撞在老橡树的枝干上,竟让那些握枪的手微微发颤。独眼军官扯了扯缰绳,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他看着一张张冻得通红却异常坚毅的面孔,最终在这无声的反抗面前啐了一口,调转马头:“撤!”

  马蹄声渐远时,莫琳老妇人缓缓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土地。村民们跟着跪下,在晨雾中画着十字,泪水混着雪水淌进泥土里。石屋里的老神父透过窗缝望着这一幕,将那箱《圣经》紧紧抱在怀里,烛火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映出两行浑浊的泪。

  这样的场景,在爱尔兰的土地上如星点般密布。信仰赋予的勇气,像苔藓般在石缝中顽强生长,让最平凡的人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都柏林老城区的铁匠铺里,肖恩的铁锤正一下下砸在烧红的马蹄铁上。他是个左撇子,左手握锤的虎口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右臂却留着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三年前因私藏圣像被英军打的。

  白天,他被迫为英军的战马打造马蹄铁,火星溅在他黧黑的脸上,他只是眯着眼,仿佛在锻造一块普通的铁。可当夜幕降临,他便会将铁匠铺的门闩死,点燃地窖里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拿出一块薄铁片,用烧红的烙铁在上面烫刻十字架,十字架的四个角还藏着微小的盖尔语字母——那是“自由”的缩写。

  这些带着信仰印记的铁器,会被伪装成农具,由流动的货郎秘密送往各地的反抗据点。有一次,三个英军士兵突然闯进地窖搜查,肖恩下意识地将铁片护在身后。刺刀抵住他的喉咙时,他竟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你们可以杀了我,但这些十字架会像草籽一样,落在爱尔兰的每一寸土地上,春风一吹就发芽。”士兵们最终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只在离开前砸烂了他的铁砧,可第二天一早,肖恩又找了块废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再次在老城区响起。

  宗教的凝聚力,更让那些分散的反抗力量如溪流汇入江河,拧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绳。爱尔兰西部的康尼马拉山区,岩石裸露如老人的筋骨,十几个原本各自为战的游击小队,在当地神父奥康奈尔的召集下,于一座废弃的修道院中举行了秘密集会。

  修道院的穹顶早已塌了一半,月光从破洞洒进来,照亮了石桌上那本泛黄的《圣经》。奥康奈尔神父穿着打补丁的黑袍,手指划过“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的章节,声音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看看这里,弟兄们。以色列人在埃及为奴四百年,上帝没有抛弃他们;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受压迫,天主也绝不会忘记我们。红海再宽,也挡不住追寻自由的脚步;英军再凶,也拦不住爱尔兰人回家的路。”

  他将一枚铜制的十字架放在《圣经》上:“从今天起,我们便是一体。你们的子弹就是我的子弹,你们的伤口就是我的伤口。”与会的队长们纷纷将手按在《圣经》上,掌心的老茧与伤疤相互触碰。来自克莱尔郡的利亚姆曾因抢粮与戈尔韦郡的小队交过火,此刻他看着对方队长脸上的刀疤,突然伸出手:“以前是我糊涂。”对方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此后,他们利用山区的复杂地形,上演了一幕幕精妙的协同作战。英军的“清剿”队刚进入利亚姆的伏击圈,戈尔韦郡的小队便会切断他们的退路;而当英军试图围剿奥康奈尔神父的据点时,藏在泥炭沼泽里的小队又会突然杀出。有次英军动用了火炮,眼看修道院即将失守,十几个队员竟抬着一尊圣母像站在废墟前,炮弹落在周围炸开,他们却死死护住神像,硬生生逼退了敌军——那些士兵终究不敢对着圣母像开炮。

  就连孩子们,也在信仰的熏陶下早早懂得了抗争的意义。利默里克的一所地下教会学校藏在面包房的阁楼里,楼梯是用面包箱搭成的,踩上去咯吱作响。孩子们用炭笔在石灰墙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十字架,还有手持利剑的天使——仔细看去,天使的面孔竟是他们熟悉的游击队员模样:有的缺了只耳朵,有的瘸着腿,都是村里牺牲的英雄。

  老师布里奇特修女教他们认读盖尔语字母时,总会在石板上写下“信仰”与“祖国”两个词。她讲圣徒凯瑟琳反抗暴君的故事时,会指着窗外英军的岗哨:“暴君或许穿着华丽的衣裳,拿着锋利的刀剑,但天主站在我们这边。”有个叫芬恩的十岁男孩,头发像茅草般蓬乱,却有双格外明亮的眼睛。一次英军突袭学校时,他趁乱将一张记有英军布防的纸条藏在《圣经》的封皮夹层里,那是他前一晚在父亲的酒馆里,借着给英军送酒的机会偷偷画下的。

  他抱着《圣经》跑出面包房,穿过三条街,在一座石桥下找到了游击队员。当队员们摸着他冻得通红的耳朵夸赞他勇敢时,他仰起头,露出豁了口的门牙:“布里奇特修女说,保护信仰的人,天主会把他的名字记在天上。”后来,这张纸条帮助游击队成功炸毁了英军的军火库,芬恩的名字也成了孩子们口中的小英雄。

  英国殖民当局自然不会坐视信仰成为反抗的旗帜。他们不仅加大了对神职人员的迫害,甚至想出了更卑劣的伎俩——篡改宗教典籍。都柏林的印刷厂里,一批被删改的《圣经》正秘密印刷:“反抗不义”的章节被换成了“顺从掌权者”,“摩西分红海”的故事被改成了“以色列人永远侍奉法老”。他们打算将这些伪经强行发放给爱尔兰人,妄图从根源上瓦解信仰的力量。

  但这拙劣的伎俩,反而让爱尔兰人更加警惕。在基尔肯尼的一座修道院图书馆里,修士们连夜行动,将原版的拉丁文《圣经》、圣帕特里克的手稿,还有中世纪传下来的宗教画册,一本本用亚麻布包裹好,塞进陶罐里。七十四岁的院长麦克尔修士,曾在牛津大学研究神学,此刻却跪在菜园里,亲手将陶罐埋进萝卜地。冰冷的泥土沾在他的法衣上,他却像在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这些典籍是我们信仰的根,只要根还在,爱尔兰的精神就不会像枯叶般腐烂。”

  他们还在陶罐旁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一行盖尔语:“等到自由的太阳升起,请让这些书重见天日。”后来英军果然搜查了图书馆,只找到几本伪经,修士们假装顺从的模样,骗过了搜查的士兵。可谁也没看到,麦克尔修士藏在袖管里的那片羊皮纸——上面抄着《诗篇》里的句子:“耶和华是我的岩石,我的山寨,我的救主。”

  信仰的力量,更像一张无形的网,跨越了阶层与地域的界限。出身贵族的天主教徒们,虽住着有护城河的城堡,吃着银盘里的烤肉,却始终与穿粗布衣裳的底层民众站在一起。梅奥郡的伯爵爱德华,祖上曾是英国国王的宠臣,可他却将城堡的地窖改造成秘密粮仓,夜里派管家赶着马车,将燕麦和土豆送往挨饿的反抗者营地。

  他的女儿伊莎贝拉,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和白皙的皮肤,本该参加伦敦的宫廷舞会,却总穿着粗布裙子,混在农妇中参加地下弥撒。她利用参加英军将领夫人茶会的机会,装作天真地问:“夫人,为什么最近总看到士兵往西边运大炮呀?”再将套来的情报写在丝绸手帕上,塞进圣像的底座里,由神父传递给游击队。

  有次爱德华伯爵劝女儿:“你这样太危险了,我们的爵位和财富……”伊莎贝拉却打断他,指着胸前的银十字架:“爸爸,爵位会被剥夺,财富会被抢走,可信仰不会。在天主面前,伯爵的女儿和拾柴的女孩是一样的。为爱尔兰的自由效力,比任何勋章都更荣耀。”后来她果然被英军怀疑,不得不流亡法国,但她在巴黎建立的情报站,依然为爱尔兰输送着重要消息。

  在无数个这样的日夜,信仰如同看不见的丝线,将爱尔兰人的心紧紧缝在一起。他们或许有着不同的职业——铁匠、农民、修士、贵族;不同的身份——老人、孩童、男人、女人,却在同一种信仰的指引下,踩着同一条布满荆棘的路,朝着同一个目标奋进。

  当英军的炮火将巴利纳的村庄炸成废墟,幸存者们会在断壁残垣中竖起用树干做的十字架,在旁边搭起茅草棚,继续祈祷,继续播种;当游击队员在贝尔法斯特的巷战中牺牲,路过的面包师会偷偷将圣像塞进他的怀里,让他带着信仰上路;当神父被押上绞刑架,围观的民众会齐声唱起圣歌,让歌声盖过绞索收紧的声响。

  这信仰,早已超越了宗教的范畴,成为了爱尔兰民族精神的脊梁。它让人们在最绝望的时刻依然相信希望——就像相信春天总会到来;在最残酷的压迫下依然坚守尊严——就像坚守圣坛上的烛火永不熄灭。正如老神父奥康奈尔在临终前,对着围在身边的游击队员们所说:“天主或许不会直接降下奇迹,不会派天使来挥舞利剑,但他给了我们信仰。这信仰,就是我们自己创造奇迹的力量。”

  当爱尔兰的土地上,十字架与绿旗在风中一同飘扬;当晨祷的钟声与反抗的号角在山谷间交织回荡;当老人用盖尔语念着祷词,孩童用炭笔描绘着自由,人们便知道,信仰的光芒已然穿透乌云,照亮了前路。这场以信仰为名的抗争,或许还将经历漫长的黑夜,但黎明的曙光,已在 horizon(地平线)上跳动,终将染红爱尔兰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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