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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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阿娇指尖捻着根甲线,线尾缠朵晒干的小菊——是石头生前种的品种,抬眼对刘妧道:“明日陪陛下去军户织锦坊看看。”

  她指尖转着甲线,又道:“张婶领了十个军属学织,要把石头的甲线织成被面。”

  目光飘向窗外织坊的方向,灯影里梭子隐约晃动,她声音轻了些:“张婶说,新兵盖着这被面,就像被前辈护着——经纬得一代一代缠,才暖得长久。”

  夏至后两日,庐江军户织坊笼在晨雾里,织机“咔嗒”声穿雾而来。

  锦藤步辇停在坊外,随侍宫人轻掀帘幕,刘妧与陈阿娇并肩踏入,坊内忙碌景象当即入眼。

  张婶正教军属分线,线轴转得匀,她拍了拍身边军属的手:“线得匀着分,跟咱给爷们缝衣裳一个理,针脚歪了就不结实。”

  王戍的儿媳俯身调甲线织机,机杼间绕着战死士兵的甲片锦线,红褐两色缠缠绕绕。她抬手拭汗时,腕上忠魂锦绳滑到肘弯,绳上铜铃“叮”地响,转头对陈阿娇笑:“太后您瞧,这机杼用锦钢做轴,甲线总算经得住重纬了。”

  “石头生前总说他的甲线韧得能勒断刀,今儿试了试,还真能把梭子勒住。”她指着梭子钻过烽燧纹的模样,眼里亮着光,“像他当年偷偷给我塞纸条,总说‘线得钻进布,才像家’。”

  甲线处理坊里,老陶正往火炉里添庆典剩下的锦钢甲片,火苗“腾”地窜高,甲片遇热发出“滋滋”声。

  他用铁钳翻着甲片,边翻边道:“这甲片得烧透,不然拉不出韧线。”

  “昨儿熔李勇那片甲,丝里还裹着点布——是他咬过的箭杆上的,牙印还在呢。”他突然笑了,眼角皱出褶子,把铁钳往炉里送了送,“勇儿当年帮我修熔炉,说‘火得旺,才配熔英雄的甲’,今儿这火,够旺。”

  波斯商人阿罗憾捧着琉璃漏斗进来,漏斗颈缠了圈汉锦,是按汉军绑伤的手法缠的,还带着点他练手时的生涩。他快步递到陈阿娇跟前:“太后,用这漏斗滤甲丝,杂质会像沙粒似的沉底,丝能亮得跟西域琉璃一样。”

  摸了摸颈上磨得发亮的锦坠——是当年汉兵给的,他指尖绕着漏斗上的锦线:“我爹总摩挲着这锦坠说,当年汉兵给咱包扎时,线结打得跟这漏斗上的一个样,还说‘线连着线,人就连着人’。”

  越人骆越蹲在炉边看温,炉壁锦线温控器的指针稳稳定在柔丝区。他用竹片拨了拨火,火苗窜得更高,映红了脸:“这火候,跟我们越人炼铜一个道理,太硬就脆,太软又易断。”

  目光落在炉边缠了越锦的铜铲上,他笑了笑:“祖父常说,早年跟汉军打过仗,后来一起修水渠,才懂‘刚柔相济’不是嘴上说的——得像这火候,不软不硬才正好。”

  纹样设计间里,秀儿趴在案上,用狼毫临摹戍边地图当锦纹,案角压着块旧甲片——是她爹守玉门关时的,甲上还留着箭孔。

  她蘸了墨,笔尖悬在锦纸上没动,喃喃道:“我爹信里画的烽燧烟,斜得跟咱家晒的布条似的。”

  “他说风往东南吹时,烟就往家的方向歪。”

  陈阿娇递过一套锦纸绘具,笔杆里嵌着英烈甲片碎末,墨水里泛着点灰——是掺了锦灰的。她指了指砚台:“试试这戍边墨,画烽燧时会泛银光,是用李勇他们的甲片灰调的。”

  想了想,又道:“李勇总说,咱的烽燧得比星星还亮,好让家里人瞧见。”

  秀儿落笔,锦纸上的玉门关轮廓果然泛着淡银。

  旁边王小石头扒着案边,举着锦线算盘喊,算珠弹得脆响:“先生,算好了!十丈戍边锦要甲线八两!”

  他指着算盘上的“8”字:“这是石头哥甲片的重量,我数过,他的甲片拆了正好能拉八两线。”

  扒着案沿蹦了蹦,算珠哗啦响:“石头哥说‘八’是发,咱守的地得跟这线似的,越长越兴旺!”

  染缸前,缸里苏木水红得深透,泡着战死士兵的血线。桑小娥用长杆搅着,杆头锦线滤网捞出点甲上的锈。

  她用指甲刮了刮锈末,锈末落进水里,红色更沉了:“这甲血染料,泡了七七四十九天,色沉得跟烽燧落日一个样。”

  搅的动作慢了些,她声音轻:“我哥生前总说,线染得这么红,是因为咱守的土地红,血洒在上面,才够味。”

  陈阿娇接过染棒,棒头滤网捞出段细麻绳,还缠着半片箭羽——是李勇射穿敌营那支箭上的。她对着光转了转棒,丝线上的红发暗:“这颜色暖乎乎的,跟烽燧落日似的。”

  “勇儿娘说,他最爱看落日,总说‘落日圆得像家里的饼’。”

  一位军属捧着刚染好的忠魂锦进来,布面戍楼图案在太阳下泛着甲线的光。她摸着布面,指腹蹭过戍楼的窗棂纹:“想给我夫婿做件衬甲,他总嫌铁甲磨得慌,这锦软,贴身穿正好。”

  低头闻了闻布面,眼里潮潮的:“他生前总把我缝的衬甲放枕边,说‘闻着线香,梦里都能摸着咱家的纺车’。”

  顿了顿,声音更轻:“他去年冬天没的,死时怀里还揣着我缝的衬里,线角都磨亮了。”

  暮色漫过织坊时,阿罗憾的驼队已载着订单启程,驼铃系着戍边锦做的铃囊,囊上“护我河山”四个字绣得歪歪扭扭——是他让秀儿教的,指尖还留着针扎的小血点。

  他牵着驼绳回头喊,声音裹在铃响里:“波斯王要十匹做军旗,说要让西域的孩子都知道,大汉的英雄连丝线都带着劲,能缠住风沙,护得住家!”

  陈阿娇把首匹甲线锦递给王戍的儿媳,锦缎边缘绣着“石头”二字,针脚密得像鱼鳞——是她熬夜绣的,线里掺了自己的头发。她轻抚锦上的甲线结节:“这锦能做军旗,每个结都是战魂的印记。”

  指尖点着一个结:“石头生前打绳结最牢,敌人拽都拽不开,现在这结,风也吹不散。”

  王戍的儿媳指尖刚碰到“石头”二字,眼圈就红了。眼泪砸在锦上,洇出个小湿圈,她用袖口擦了擦:“他总说娘的针脚比绳结还牢,现在我把他的线织成结,比啥都牢。”

  “明儿我给新兵缝绑腿,就用这线,让他们走得稳当。”

  织坊外,王小石头拿着忠魂笔在锦墙上写童谣,笔杆上的锦钢在暮色里闪着光。他踮着脚,笔尖划过墙面,字歪歪扭扭:“戍边线,织成锦——”

  拖长了音,笔尖的甲片碎末混着锦灰墨水渗进墙,透出点淡红:“英雄魂,暖咱心——”

  仰着头喊,声音撞在木柱上弹回来:“石头哥,听见没?这是我编的歌!”他把笔杆往墙上顿了顿,墨点溅成小星,“你说过歌能传得远,能让所有守边的叔都听见!”

  掌灯时分,建章宫里烛火通明,甲线锦样本摊在案上,锦纹里的烽燧在光里像活了似的,烟纹轻轻晃。

  刘妧把样本夹进《军户织造录》,锦纹与忠魂锦令的印泥叠在一块儿,红得鲜亮。

  陈阿娇展开新制的战魂锦轴,轴身刻着戍边地图,锦缎绕轴时,便显现场景——王戍抱着冻僵的新兵喂姜汤,李勇咬着箭杆刻“不退”,石头守着烽燧数星星。

  她转着轴柄:“哀家已命尚方署赶制百个,放进军史馆。”

  “让新兵都瞧瞧,他们守的河山,有人在用线织着;一针一线里,都是盼他们回家的念想。”

  卫子夫捧着《甲线生花册》进来,册页上贴块甲线锦边角,绣着个小“汉”字——是王小石头绣的,针脚歪得可爱。

  她指着订单记录,语气恭敬:“今日甲线锦织成二十匹,波斯使臣特来订购十匹作军旗,说要让旗下兵士知晓,这线里裹着大汉的骨血,轻慢不得。”

  翻到下一页,是军属定制单,墨迹里混着点丝线:“军属定制了三十件衬甲,张婶说‘穿上这衬甲,就像被当家的护着,夜里巡逻也敢走黑路了’。”

  刘妧拿起军锦织造令,在奏报上盖下印鉴,印泥落在战魂锦轴的地图纹里,像给每个烽燧点了盏暖黄的灯。

  陈阿娇捻着案头的甲线穗子,穗子上的烽燧纹与窗外天禄阁的灯影叠在一块儿,穗子轻轻晃。她对刘妧道:“明日再陪陛下去锦甲成衣坊,让军属们的针脚,也能织进大汉的戎装里。”

  指尖绕着穗子上的线,线尾缠着片小甲屑——是石头甲上的,她声音软了些:“我已让人把石头的甲线,掺进了新兵的衬里。”

  “石头说过,衬里暖了,心就暖,守的地才不会寒。”她低头捻着线,又道,“他以前总嫌我缝的衬里太厚,说‘娘的线太暖,容易让人想家’。”

  夏至后三日,长安锦甲成衣坊飘着炊烟,混着桑丝的潮气,闻着像军属们熬的米汤香。

  刘妧与陈阿娇踩着晨露到坊里,露水打湿了鞋边,宫人忙递上帕子,二人却摆手免了——坊里本就沾着丝线潮气,不必讲究。

  三十位军属围着锦瓷长桌坐,手里银针在戍边纹锦缎间穿梭,针脚“簌簌”响,像春蚕啃桑叶,还带着点甲线的硬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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