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医院相遇

　　周日清晨七点，爱旭就被爱丽的电话吵醒。

　　“我已经到医院了，排队挂了专家号。“爱丽的声音透着疲惫，“等会儿你去带妈八点前到门诊三楼，记得空腹。“

　　爱旭揉了揉眼睛，窗外刚泛起鱼肚白。他看了眼手机，林小曼发来三条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的：“我买了早餐，在酒店大堂等你们。“

　　匆匆洗漱完毕，爱旭敲开了母亲的房门。大姑正在帮母亲梳头，看到他便说：“你妈紧张得一宿没睡好，血压有点高。“

　　母亲坐在轮椅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外套，手指不停绞着衣角。看到爱旭，她勉强笑了笑：“其实我觉得好多了，要不咱们回去吧？检查一次多贵啊...“

　　“妈，钱的事您别操心。“爱旭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那粗糙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检查完没事咱们就放心了。“

　　酒店大堂里，林小曼穿着米色职业套装，手里拎着几个纸袋。看到爱旭一行人，她快步迎上来：“伯母早！我买了粥和小菜，检查完就能吃。“

　　母亲客气地道谢，却没接早餐。爱旭注意到她探究的目光在林小曼身上停留了几秒。

　　华山医院门诊大厅人头攒动。爱丽已经等在呼吸科诊室外，手里拿着一叠检查单。看到林小曼，她明显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表情：“妈，我们先做CT，然后抽血化验。“

　　接下来的三小时像一场马拉松。爱旭推着轮椅在各个检查室间穿梭，林小曼则跑前跑后缴费取单。CT、血常规、肿瘤标志物...每一项检查都像在拆解一个可怕的谜团。

　　中午十二点半，所有结果终于汇总到专家手中。爱旭站在诊室外，手心沁出冷汗。林小曼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别担心，阿姨气色看起来不错。“

　　诊室门开了，爱丽走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轻松：“不是肿瘤！是陈旧性结核钙化灶加上慢性支气管炎。“

　　爱旭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大姑已经冲进诊室，抱着母亲哭起来。爱旭深吸一口气，转向林小曼：“谢谢你这半天的帮忙。我想...接下来家人有些私事要商量...“

　　林小曼识趣地点点头：“我公司正好有点事。有事随时联系我。“她俯身对轮椅上的母亲说：“阿姨，祝您早日康复。“

　　等林小曼走远，爱丽凑过来低声道：“哥，她太殷勤了，我看着都累。“

　　爱旭没有接话。他现在只想好好安顿母亲。医生建议住院治疗慢性支气管炎，他立刻去办理住院手续。

　　住院部窗口前排着长队。爱旭正低头整理单据，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水味——清冷的雪松混合着淡淡柑橘香。他猛地抬头，莫云就站在两米外，手里拿着一叠检查报告。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莫云先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好巧。“

　　“你...给莫总检查了？“爱旭注意到她手中的检查单。

　　“给我爸取报告。“莫云的声音依然平静，“听说你母亲今天检查？“

　　爱旭简单说明了情况，“只是医院都满员，想给母亲找间清静点的单间都没有。”

　　莫云认真听完，突然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我协调一下，高干病房应该还有空位，我问问。“

　　不到十分钟，莫云就通过医院副院长的关系，安排爱旭母亲转到了高干病房。更巧的是，这间双人病房的另一张床正是莫云父亲的。

　　“这...太麻烦你了。“爱旭不知如何表达感谢。上次见面时他们还在讨论“借种生子“的惊人提议，现在她却如此自然地伸出援手。

　　莫云轻轻摇头：“举手之劳。我爸一个人住也闷，有个病友挺好。“

　　当爱旭推着母亲进入1608号病房时，他立刻明白了什么叫“高干病房“——宽敞明亮的房间，落地窗外是城市景观，独立卫浴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各种监测设备一应俱全却巧妙地隐藏在雅致的家具中。

　　靠窗的病床上，一位老人正在看报纸。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眉眼间有莫云的影子。

　　“新病友？欢迎欢迎！“老人热情地招呼，“我是莫青山。“

　　母亲有些拘谨，只小声说了自己的名字。爱旭帮忙把她安顿到床上，莫云则熟练地调整床头高度，又拿来靠垫垫在母亲腰后。

　　“爸，这是我跟您提过的爱旭，这是他母亲。“莫云介绍道，“阿姨需要治疗慢性支气管炎，正好跟您做个伴。“

　　莫青山眼睛一亮：“啊，就是你说的那个小伙子？“

　　爱旭耳根发热，没想到莫云会在家里提起他。趁两位老人寒暄的间隙，他偷偷看向莫云，后者正专注地查看母亲的输液单，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我去办一下手续。“莫云说完便离开了病房，背影挺拔如常。

　　大姑凑到爱旭耳边：“这姑娘又是谁啊？看着比早上那个稳重多了。“

　　爱旭不知如何回答。幸好爱丽及时介入，开始向母亲解释治疗方案，专业术语很快转移了大姑的注意力。

　　下午三点，所有手续办妥。母亲已经输上液，正和莫青山聊得热络。出乎爱旭意料，两位老人竟找到了共同话题——他们都喜欢听黄梅戏。

　　“《天仙配》里那段'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年轻时会唱全本呢，以前在村里做妇女主任时还上台表演。“母亲脸上泛起久违的红晕，甚至轻轻哼唱了几句。

　　莫青山拍手叫好，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我这有全套经典戏曲视频，咱们一起看？“

　　看着母亲放松的样子，爱旭长舒一口气。爱丽把他拉到走廊：“检查结果比预期好，但慢性支气管炎也需要系统治疗。我今晚的飞机回鹏城，振轩那边上市路演缺人手。“

　　爱旭点点头：“你放心回去，这里有我。“

　　“那个莫云...“爱丽欲言又止，“会不会是有一个嫂子，我看眼神不对劲，哥，别太滥情了？“

　　“嗯。“爱旭简短回应。

　　爱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她比林小曼适合你。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她看了眼手表，“我得回酒店拿行李。晚上不用送了，照顾好妈。“

　　傍晚时分，莫云带着两份晚餐回到病房。爱旭这才知道她父亲患的是胰腺癌，需要长期住院治疗，还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我爸总不注意饮食，这次突然晕倒在办公室才发现的。“莫云一边帮父亲摆餐盒一边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不过跟阿姨做个伴，他心情好多了。“

　　爱旭注意到莫云点的都是适合低盐低糖餐。这种不着痕迹的体贴，正是莫云的风格。

　　母亲对莫云赞不绝口：“这姑娘真细心，连我忌口什么都记得。“她突然压低声音，“比早上那个强多了，那个...“

　　“妈！“爱旭尴尬地制止，却见莫云嘴角微微上扬。

　　夜幕降临，病房渐渐安静下来。莫青山和母亲各自看着电视，音量调得很低。莫云收拾好餐盒，对爱旭说：“出去走走？“

　　医院花园里，初秋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两人并肩走了很久，莫云才开口：“你母亲没事真好。“

　　“谢谢你今天的帮助。“爱旭停下脚步，“高干病房、专家会诊...我知道这些不是'举手之劳'那么简单。“

　　月光下，莫云的眼睛像两潭深水：“朋友之间不必计较这些。“她顿了顿，“上次的提议...你不需要现在回答。“

　　爱旭胸口发紧。在母亲生病的这几天，他几乎忘了那个震撼的提议。现在莫云就站在面前，理性而克制，却提出要和他共同创造一个生命——以最非常规的方式。

　　“我需要时间...考虑清楚。“爱旭最终说道，“这对孩子、对我们都太重要了。“

　　莫云点点头，没有追问。回病房的路上，他们的手臂偶尔相碰，却都默契地保持着那微妙的距离。

　　病房里，母亲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意。莫青山小声说：“你妈妈人真好，答应明天教我唱《女驸马》选段呢。“

　　爱旭替母亲掖了掖被角，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此刻，母亲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而那个提出要与他共同创造生命的女人，就在隔壁床安静地看书。

　　这个夜晚，1608号病房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安宁，仿佛所有的难题都暂时得到了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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