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九宫八卦剑·回风拂柳剑

　　暮色四合时，姐妹二人寻得山间一座破庙。庙门匾额斜挂，隐约可见\"湘妃\"二字，檐角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竟暗合《湘妃怨》的调子。陆云袖按住剑柄，霜天剑在鞘中微微震颤。

　　\"二姐且慢。\"沈知意忽然拦住她，金瞳在暗处泛着微光，\"庙里有人。\"

　　破败的大殿内，篝火映出个佝偻背影。那人正在翻烤野兔，哼着俚俗小调。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道：\"两位姑娘若要避雪，老朽这兔肉倒是烤得正好。\"

　　陆云袖瞳孔骤缩。老者左袖空荡荡的，右手翻动树枝时露出六根手指——拇指根部竟分出个细小枝杈！

　　\"六指阎罗杜三爷？\"她霜天剑倏然出鞘三寸，\"二十年前你就该死在洞庭湖了。\"

　　老者缓缓转身，火光映出一张布满铜钱斑的脸。那些褐斑排列奇特，细看竟组成卦象图案。他咧嘴一笑：\"点苍派的雪魄寒梅练到第七重，眼力果然毒辣。不过老朽现在只是个说书的，江湖人称'铁口直断'。\"

　　沈知意突然按住心口。她体内剑魄感应到老者身上有极淡的金线气息，却不是从皮肤渗出，而是从那些铜钱斑中心透出——此人竟将金线虫封在穴位里！

　　杜三爷忽然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个卦象：\"泽水困，君子致命遂志。\"他独臂轻抖，烤兔皮上爆开的油花恰好落在卦象中央，\"就像这兔肉，外焦里嫩方是火候。两位可知当年铜山之变，八大门派其实去了九家？\"

　　庙外风雪骤急。陆云袖的剑尖纹丝不动：\"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总纲，最后三掌就刻在青铜巨剑上。\"

　　\"聪明！\"杜三爷突然掀开衣襟。他胸口纹着条青龙，龙尾处却是青铜色泽，\"九指神丐那老糊涂，以为把打狗棒熔进铜海就能保住丐帮绝学。却不知...\"他猛地咳嗽，喷出的血沫里游动着金线虫。

　　沈知意剑指疾点老者膻中穴。赤金剑气透入瞬间，杜三爷背后\"砰\"地爆开团血雾，七八只金线虫在雪地上疯狂扭动，转眼冻成冰丝。

　　\"姑娘好俊的功夫。\"杜三爷气息萎靡，却露出解脱般的笑容，\"老朽用先天卦困住这些玩意儿三十年，今日总算...\"话音戛然而止，他天灵盖突然裂开，一道金光直射梁上！

　　\"小心！\"陆云袖霜天剑划出圆弧，剑气将金光劈落。那竟是条三寸长的金线蜈蚣，百足俱是细密剑纹。蜈蚣断成两截仍在地上游走，沈知意赤金剑魄透掌而出，将其钉死在柱上。

　　柱皮剥落处露出斑驳字迹：\"青蚨血咒，九死一生\"。墨迹犹新，分明是近日所刻。陆云袖忽然想起什么，剑尖挑开杜三爷的衣领——他锁骨处有个铜钱大小的灼痕，与姐妹俩的玉佩形状完全吻合！

　　子夜时分，沈知意猛然惊醒。篝火将熄未熄，庙外风雪已停，一钩残月悬在檐角。她心口金印突突跳动，剑魄在经脉中自行运转周天。

　　破庙后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霜天剑横在身前，陆云袖以目示意。姐妹俩悄无声息掠向声源，却见偏殿供桌上，那支从铜山带出的白玉洞箫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箫管上的《湘妃怨》曲谱竟自己变动着音符！

　　\"回风拂柳剑的'听风辨位'？\"暗处突然响起女声。斗笠女子从梁上飘落，素衣如雪，\"陆姑娘的霜天剑练岔了路子，该走手少阳三焦经才对。\"

　　女子铁剑出鞘，剑尖在箫管上轻点七下。七个音符跃入空中，化作冰晶排列成北斗形状。最末一颗\"摇光\"位正好映在沈知意心口金印上。

　　\"周前辈？\"陆云袖失声叫道。这招\"七星映月\"是当年周新独门手法，江湖除她母女三人外无人知晓。

　　女子摘下斗笠，露出张与陆云玥五分相似的脸。她左颊有道剑痕，伤口边缘泛着青铜色泽：\"我不是周新，只是受她所托保管这个。\"她从怀中取出半块鱼形玉佩，与姐妹俩的合在一处——三块残玉竟拼出个完整的太极图！

　　玉佩相触的刹那，沈知意体内剑魄突然暴走。赤金剑气不受控制地四射，将供桌劈成碎片。女子铁剑疾舞，剑风织成密网挡住剑气，身形却连退七步，每步都在青砖上留下半寸深的脚印。

　　\"果然如此。\"女子抹去唇边血丝，\"剑魄认主时被纪纲的紫金锏所污，需用《洗髓经》化解。\"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赫然是同样的太极烙痕，\"我叫商清夷，二十年前武当派唯一活着的知情人。\"

　　殿外突然传来打斗声。十余个乞丐装扮的汉子撞破庙门，打头那人舞着青竹棒，棒身缠着金线。更骇人的是，他裸露的右臂已呈半铜化状态，肌肉纹理间可见金线流动！

　　\"丐帮净衣派弟子裴烈，奉帮主之命取回打狗棒法！\"竹棒点地，青砖应声而裂。那人铜化的眼珠转动，突然盯住商清夷，\"商师姐，你偷走的《洗髓经》该还了！\"

　　商清夷铁剑突然变招，使出的竟是正宗打狗棒法\"天下无狗\"！剑尖挑开裴烈衣襟时，所有人都倒吸冷气——他心口嵌着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无悔\"二字！

　　\"果然炼成了铜尸。\"商清夷冷笑，\"可惜你不知《洗髓经》正是铜山金线的克星！\"她铁剑突然脱手，在空中分成七道剑影。每道剑影刺中一名乞丐，伤口却不见血，只有金线虫疯狂涌出。

　　沈知意突然长啸一声。赤金剑魄透体而出，在空中化作游龙。那些被逼出的金线虫仿佛受到召唤，纷纷投向剑魄。每吸收一条金线，剑魄就凝实一分，最后竟在空中凝成实体！

　　裴烈发出非人嚎叫。他铜化的身躯突然龟裂，数十道金光破体而出。其中一道直扑商清夷面门，却被突然飞来的霜天剑截住。陆云袖剑诀一变，剑气将金线逼入那支白玉洞箫。

　　箫管顿时变成赤金色。商清夷抢前握住，就势吹出《湘妃怨》最后一个变调。音波过处，剩余乞丐纷纷抱头惨叫，他们体内的金线虫争先恐后钻出耳鼻，在月光下化为金粉。

　　\"现在明白了？\"商清夷擦拭着铁剑，\"铜山剑冢是假，以八派绝学养蛊是真。纪纲不过是傀儡，真正的蛊神是...\"

　　她突然噤声。破庙屋顶传来瓦片轻响，有个沙哑声音笑道：\"商师妹好利的舌头。\"灰影闪过，裴烈那颗正在铜化的头颅突然离肩飞起！血柱中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矮小身影，手中打狗棒竟是由七节人骨拼接而成。

　　\"铜山护鼎人恭候多时。\"面具人骨棒轻挥，裴烈的血在空中凝成八个大字：\"青蚨泣血，铜山重开\"。他怪笑着掷出三枚铜钱，正是当年陆云玥在碧水潭给妹妹的那种\"永乐通宝\"。

　　商清夷铁剑急挡，铜钱却在接触剑锋时爆开。烟雾散尽，地上只余裴烈的无头尸体。那面具人早不见踪影，唯留骨棒上系着的半截小指微微颤动——指节上清晰可见丐帮帮主的火焰刺青。

　　沈知意拾起铜钱碎片，发现内层刻着细如发丝的路线图。陆云袖霜天剑突然自行鸣响，剑尖指向西北方——三百里外，正是她们清晨离开的铜山废墟。

　　\"不是结束。\"商清夷将三块鱼形玉佩收进怀中，\"当年参与镇压的共有九派，现在还差...\"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掺着金线的血丝。

　　破庙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裴烈渐渐铜化的尸体上，反射出诡异的青铜光泽。他僵硬的右手仍保持着握棒姿势，食指微微弯曲——恰是少林绝技的起手式。

　　远处山道上，隐约传来《湘妃怨》的洞箫声。这次吹奏的调子却带着三分杀伐之气，惊起满山寒鸦。

　　铜山废墟在暮色中如同巨兽骸骨。沈知意按住心口金印，那枚铜钱碎片在掌心发烫。三人循着路线图找到处塌陷的地穴，碎石间斜插着半截青铜剑柄，纹路与铜山中那柄巨剑如出一辙。

　　\"不是现世之物。\"商清夷铁剑轻敲剑柄，发出沉郁嗡鸣，\"看这雷纹，至少是唐代天宝年间的铸剑手法。\"

　　陆云袖霜天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插入地面缝隙。青砖应声而裂，露出下方幽深甬道。潮湿空气中飘来铁锈味，混着某种陈年熏香的气息。沈知意金瞳微闪，看见甬道石壁上布满极细的金线，组成连绵不断的剑招图谱。

　　\"回风拂柳剑的起手式？\"陆云袖刚触及石壁，那些金线突然活物般游动起来。商清夷急忙扯住她后领，铁剑在石壁上连点九下——正是武当派\"九宫八卦剑\"的手势。

　　金线骤然凝固，化作一行古篆：\"青蚨血引，剑魄归真\"。沈知意体内剑魄突然震颤，赤金剑气不受控制地透指而出，在甬道顶端烧灼出焦痕。碎石簌簌落下，露出幅斑驳壁画：

　　唐代衣冠的剑客正在铸剑，炉中火焰呈诡异的青金色。更骇人的是，剑客右手小指缺失，断口处缠绕着金线！

　　\"九指...\"商清夷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在空中凝成细小卦象。她铁剑划地成卦，竟是\"山火贲\"的变象：\"原来如此！青蚨剑本名'贲虬'，唐代剑客裴旻的佩剑！\"

　　甬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声。三人疾行百步，眼前豁然开朗——椭圆墓室中央悬着七口青铜棺，呈北斗状排列。每口棺椁都延伸出金线，汇聚到地面凹槽中。槽内液体早已干涸，只剩下一层金粉。

　　沈知意剑魄突然脱手，赤金剑光撞在第七口棺椁上。棺盖移开半尺，里面竟整齐摆放着七把形制各异的短剑，剑身花纹与霜天剑如出一辙！

　　\"七星龙渊？\"陆云袖刚要去取，商清夷铁剑横拦：\"且看仔细。\"她挑起块碎石抛向短剑，距离三尺时突然凭空消失，下一刻竟从第一口棺椁中射出！

　　沈知意金瞳骤缩。她看见七口棺椁间布满肉眼难辨的金丝，组成某种玄妙剑阵。更诡异的是，那些金丝源头竟来自墓室顶部的壁画——画中仙人执剑的手势，赫然是丐帮打狗棒法的\"獒口夺杖\"起手式。

　　\"九派绝学相生相克。\"商清夷铁剑在地上划出九宫格，\"当年八大门派各出一位掌门，第九人却是...\"她剑尖突然刺向自己左肩，挑出条三寸长的金线虫，\"唐代剑客裴旻的后人！\"

　　墓室突然震动。第七口棺椁完全打开，里面升起座青铜碑，碑文竟是《洗髓经》全文！商清夷面色大变，铁剑疾舞想要毁去碑文，却见碑上金字离碑飞起，在空中重组为《湘妃怨》曲谱。

　　沈知意心口金印突然灼痛。那些金子如飞蛾扑火般涌向她胸前，在皮肤表面烙下完整的曲谱。陆云袖霜天剑急忙来援，剑锋触及金字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些字迹竟是由无数微型金剑组成！

　　\"这才是真正的剑魄！\"商清夷突然撕开左袖。她整条手臂布满青铜斑纹，纹路间流动着金色血液：\"周新当年分出的不是剑魄，是她从铜海带出的《洗髓经》！\"

　　青铜碑轰然炸裂。烟尘中现出个三尺高的青铜人偶，面容与商清夷有七分相似。人偶心口嵌着块鱼形玉佩，正是缺失的最后一块！

　　沈知意体内剑魄完全失控。赤金剑气如暴雨般射向人偶，却在接触瞬间被吸收。人偶关节发出咔嗒声响，突然使出一招完美无瑕的\"雪魄寒梅\"——正是点苍派失传的最后一式！

　　\"小心！\"商清夷推开沈知意，自己右肩被剑气贯穿。鲜血溅在人偶胸口，那玉佩突然浮起，与姐妹俩怀中的残玉产生强烈共鸣。三玉相吸的刹那，人偶动作骤然停滞，体内传出机括崩断的脆响。

　　陆云袖趁机霜天剑突刺，剑尖点中人偶眉心。不料人偶天灵盖自动掀开，滚出颗青铜头颅——那面容赫然是年轻时的周新！

　　\"娘亲？\"沈知意刚伸手，头颅突然双目圆睁，口中射出金线。商清夷铁剑横挡，金线缠绕剑身瞬间，整把铁剑竟开始铜化！

　　\"现在明白了？\"墓室入口传来沙哑笑声。青铜面具人拄着骨棒缓步而来，打狗棒每敲地面一次，就有一口棺椁开启：\"铜山剑魄从来不是兵器，是容器！\"

　　他摘下面具，露出张布满铜斑的脸。最骇人的是，他眉心嵌着枚铜钱，正是\"永乐通宝\"的样式。沈知意金瞳聚焦，看清铜钱内层刻着\"裴\"字小篆。

　　\"裴旻第三十七代孙，裴忘机。\"他骨棒突然分解重组，化作九节金线鞭，\"商师妹，你偷走的《洗髓经》残篇，该物归原主了。\"

　　商清夷突然大笑。她撕开胸前衣襟，心口处竟是个铜钱大小的剑痕：\"裴师兄，你可知当年周新为何能活着离开铜山？\"她铁剑刺入自己剑痕，挑出缕缠绕金线的血肉，\"因为她把真正的《洗髓经》刻在了自己骨头上！\"

　　血肉坠地，化作七枚金针排列成北斗状。裴忘机脸色大变，金线鞭急忙卷向金针，却见针尖突然飞起，精准刺入他七处大穴！

　　\"七星锁魄！\"裴忘机浑身抽搐，金线从七窍疯狂涌出，\"你竟然练成了...\"

　　商清夷踉跄倒地，青铜化的右臂开始龟裂：\"不是练成，是反噬。《洗髓经》真正的用法，是将金线虫锁在自身...\"她突然转向姐妹俩，\"现在！霜天剑斩他膻中，青蚨剑刺我百会！\"

　　陆云袖剑势已出，霜天剑气如白虹贯日。沈知意却犹豫了——青蚨剑刺百会，商清夷必死无疑！

　　\"动手！\"商清夷厉喝，\"除非你想看铜山重开！\"她猛地撞向剑尖，赤金剑魄透顶而入。诡异的是，没有鲜血喷溅，只有无数金线从她七窍逃逸，在空中被霜天剑气绞碎。

　　裴忘机发出凄厉嚎叫。他体内金线不受控制地流向青铜人偶，人偶周新的头颅突然开口：\"...玥儿...\"声音竟与陆云玥临终时一模一样！

　　沈知意突然悟了。她剑魄全力催动，赤金剑气裹住三块鱼形玉佩，狠狠撞向人偶胸口。玉佩熔化的瞬间，整个墓室金光大盛，那些游离的金线如百川归海，全部没入她心口金印。

　　烟尘散尽时，青铜人偶化作满地铜粉。裴忘机跪在地上，皮肤下的铜斑迅速消退，露出张苍老面容。他颤抖着取出眉心铜钱：\"原来...周新把记忆也封在剑魄里...\"

　　铜钱\"咔\"地裂开，里面掉出片薄如蝉翼的青铜片，上面刻着首小诗：\"青蚨还钱终有数，铜山铸剑本无魂。若得洗髓真经在，留取金线照后人。\"

　　陆云袖拾起青铜片，霜天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那道金纹自动延伸，与诗句笔迹完美重合。沈知意心口金印不再灼痛，反而传来阵阵清凉——那些吸收的金线正在转化为最精纯的内力。

　　墓室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商清夷残存的左手抓住沈知意衣袖，气若游丝：\"快走...铜山要醒了...\"她瞳孔开始扩散，最后的视线却落在裴忘机身上，\"师兄...你说...铜山下面...到底...\"

　　话未说完，整座墓室开始坍塌。裴忘机突然跃起，骨棒插入地面裂缝：\"从生门走！\"他浑身经脉暴起，竟是用毕生功力暂时撑住塌陷的穹顶，\"告诉丐帮...打狗棒法在...\"

　　一块巨石砸下，最后的话语永远埋在了地底。姐妹俩冲出墓道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铜山废墟整个下沉了三丈，露出底部巨大的青铜八卦图。

　　三百里外义庄，梁上七具铜俑同时睁开双眼。最年轻那具的青铜面皮突然剥落，露出商清夷安详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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