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铜山魂归处·黄泉路上见

　　透明软剑已变成淡金色，剑脊浮现出与沈知意体内相同的经络纹路。更骇人的是，铜池中人皮的经络随之亮起，仿佛有生命般向池边蔓延。十二铜人突然变阵，将三人围在核心，剑尖同时指向沈知意丹田！

　　\"原来如此...\"寒梅先生突然老泪纵横，\"陆远山当年献祭自身，为的是...\"

　　话未说完，最靠近的铜人突然剑招突变。本该直刺的剑锋诡异地划出半弧，竟是峨眉派\"金顶佛光\"的起手式！陆云袖格挡不及，眼看剑尖就要刺穿妹妹咽喉——

　　\"铮！\"

　　透明软剑自行弹起，在沈知意颈前寸许挡住铜剑。双剑相击的刹那，整个剑冢响起洪钟大吕般的轰鸣。沈知意金瞳彻底化作赤金色，软剑在她手中突然延展三尺，剑风过处，铜人持剑的右臂齐肩而断！

　　断臂落地竟发出血肉之声。铜皮下露出森森白骨，骨缝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金线——与碧水潭底周新骸骨上的金线虫一模一样！

　　\"这不是剑冢...\"沈知意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是蛊鼎。\"

　　她手中软剑突然刺入自己心口。陆云袖惊骇欲绝之际，却见剑身如同幻影般没入体内，与那些金丝完美融合。铜池瞬间沸腾如怒海，人皮腾空而起，精准包裹住最近那具铜人。

　　\"喀嚓\"骨节爆响声中，铜人褪去青铜外壳，露出张苍白如纸的女人面孔——竟与陆云玥有九分相似！女人睁开空洞的双眼，嘴唇机械开合：

　　\"青蚨泣血...铜山魂归...\"

　　寒梅先生突然暴起，长剑如雪练横空。这一剑看似简单直刺，实则蕴含点苍派\"寒梅十八弄\"的全部精要。剑尖触及女人眉心时，却听\"叮\"的一声脆响——霜天剑横亘其间，陆云袖虎口震裂鲜血直流。

　　\"她不是大姐...\"陆云袖声音发颤，\"但这一剑会唤醒真正的蛊神...\"

　　仿佛印证她的话语，铜池底部传来锁链断裂声。整座山体开始剧烈摇晃，那些铜俑相继碎裂，每个碎片中都爬出金线虫，疯狂涌向中央高台。悬浮的无锋重剑此刻通体赤红，剑身浮现出八个血字：

　　\"剑魄重铸，永夜降临。\"

　　沈知意突然跃入铜池。在陆云袖凄厉的呼喊声中，池中铜汁如活物般包裹住她全身。更骇人的是，那些金线虫纷纷钻入铜汁，在她体表形成诡异的金色纹路。当最后一只金虫消失时，沈知意破铜而出，手中透明软剑已化作赤金色，剑锋所指之处，铜俑尽数熔化！

　　\"我明白了...\"她金瞳流转着金属光泽，\"娘亲用自己血脉养的不是剑魄，是锁。\"

　　高台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地穴。寒气喷涌中，十二根青铜巨柱缓缓升起，每根柱上都锁着具干尸——从服饰判断，赫然是当年参与镇压蛊神的八大门派掌门！

　　寒梅先生突然跪倒在地，朝着最中央那具干尸重重叩首：\"师兄...原来你在这里...\"那干尸腰间玉佩，正是点苍掌门信物\"雪魄\"。

　　沈知意赤金剑指向地穴深处：\"纪纲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蛊神是...\"

　　话音戛然而止。整座剑冢突然陷入绝对黑暗，唯有她手中剑魄发出微弱金光。黑暗中响起\"滴答\"水声，渐渐汇聚成熟悉的《湘妃怨》曲调。陆云袖的霜天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光照亮地穴尽头——

　　一个戴斗笠的素衣女子背对众人，正用白玉洞箫吹奏。她脚下躺着具新鲜尸体，心口插着半截紫金锏。当箫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女子缓缓转身，斗笠下赫然是陆云玥苍白如死的面容！

　　\"阿玥？\"寒梅先生手中长剑坠地。

　　女子嘴角扯出僵硬笑容，突然撕开衣襟——她胸口以下已全部铜化，与地穴深处的青铜巨柱连为一体。最骇人的是，那些青铜脉络中流动的，分明是掺着金线的鲜血！

　　\"大姐...\"陆云袖突然想起什么，颤抖着摸出怀中铜钱，\"那年在碧水潭底，你给我的其实是...\"

　　铜钱突然变得滚烫，\"永乐通宝\"四字剥落，露出内层刻着的两个小字：

　　\"铜山\"。

　　地穴中的《湘妃怨》突然变调，素衣女子铜化的身躯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她僵硬地抬起右臂，指尖竟滴落鲜红的血珠——那血珠落地即燃，在青铜地面上烧出\"周新\"二字。

　　沈知意体内剑魄突然剧烈震颤。她看见大姐铜化的脖颈处，隐约有根金线向上延伸，最终没入地穴顶部的黑暗。顺着金线望去，穹顶上密密麻麻悬挂着数百具青铜棺，每具棺椁都延伸出金线，如同蛛网般汇聚到中央某处。

　　\"上面...才是真正的铜山...\"沈知意金瞳映出骇人景象。那些棺椁表面都刻着名字，最近的一具赫然写着\"凌霄子\"三字！

　　陆云玥突然开口，声音却像是多人重叠：\"青蚨剑本为锁，铜山实乃墓。\"她机械地指向沈知意，\"你体内流着周新的血，是最后的钥匙...\"

　　寒梅先生突然暴起，白发根根竖立。老者双掌拍出二十年未用的\"寒梅怒放\"，掌风过处冰晶凝结——这竟是拼着经脉尽断也要使出的同归于尽之招！陆云玥不闪不避，任由掌力轰碎半边身躯。铜皮崩裂处不见血肉，只有无数金线虫在疯狂蠕动。

　　\"师兄！\"陆云袖霜天剑化作流光，剑气精准削断连接陆云玥的金线。大姐身躯顿时僵直，眼中却流下两行血泪。她嘴唇蠕动，终于挤出句人话：\"阿袖...斩龙...台...\"

　　沈知意突然跃起，赤金剑魄直刺穹顶。剑锋触及青铜的瞬间，整座山体发出痛苦呻吟。那些悬棺剧烈摇晃，最先坠落的正是刻着\"凌霄子\"的棺椁——棺盖摔裂的刹那，一柄紫金锏破空飞出，锏身缠绕的金线组成张人脸，竟是纪纲的模样！

　　\"小心！\"寒梅先生推开陆云袖，自己却被紫金锏贯穿肩胛。老者闷哼一声，竟反手抓住锏身，任由金线顺着手臂爬向心口：\"丫头们...记住...铜山是活的...\"

　　纪纲虚影从金线中浮现，狞笑着掐住老者咽喉。突然一道白影闪过，陆云玥用残余的左臂刺出白玉洞箫，箫管精准点中虚影眉心。这一招看似轻柔，实则蕴含武当\"真武七截\"的全部变化，纪纲虚影顿时僵住。

　　\"湘妃怨...怨的是...\"陆云玥铜化的面部裂开缝隙，\"龙脉被污...\"

　　沈知意剑魄突然脱手，如金龙般直冲穹顶。赤金剑光所过之处，悬棺金线尽断。最中央那具巨棺轰然坠落，砸开地穴底层——下面竟是沸腾的铜海，海中沉浮着无数兵器残骸！

　　\"原来如此...\"陆云袖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哭腔，\"当年八大门派镇压的根本不是蛊神，是这座吃人的兵器冢！\"

　　她霜天剑突然自行分解，七块碎片如北斗七星排列。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坠落的巨棺应声而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巨剑，剑身缠着九九八十一道玄铁链。

　　寒梅先生突然扑向铜海。老者经脉尽断的身躯在接触铜汁瞬间竟恢复活力，他一把抓住青铜巨剑，仰天长啸：\"师兄！师弟来陪你了！\"话音未落，玄铁链突然活物般缠住他全身，将老者拽入铜海深处。

　　沈知意想要阻拦，却被陆云玥残躯拦住。大姐铜化的手指在她眉心一点，沈知意顿时看见幻象：二十年前的铜山，八大门派高手正将各自神兵投入铜海。每柄兵器入海，就有根金线缠上施术者脖颈...

　　\"青蚨剑魄...是最后的钥匙...\"陆云玥声音越来越弱，\"周新用命换来的...\"

　　纪纲虚影突然挣脱束缚，紫金锏直刺沈知意后心。千钧一发之际，陆云袖接住飞回的霜天剑，剑锋划过自己手腕——鲜血溅在青铜巨剑上，八十一道玄铁链同时崩断！

　　整座铜山剧烈震颤。铜海中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顶都站着个虚幻人影。沈知意认出最前方那道青衫身影，正是幼时记忆里的父亲陆远山。人影们齐声长吟：

　　\"青蚨血引，万兵归宗！\"

　　赤金剑魄突然飞回沈知意手中，与青铜巨剑产生强烈共鸣。两剑相击的刹那，所有悬棺尽数开启，无数兵器残骸如百川归海般投入铜海。纪纲虚影发出不甘的嘶吼，被青铜巨剑吸入剑身。

　　当最后一点金线消失时，陆云玥残躯终于彻底化作铜像。她保持着吹箫的姿势，脚下铜汁凝结成\"湘妃怨\"三个篆字。沈知意跪地痛哭，却见大姐铜像指尖掉落个锦囊，里面裹着半片鱼形玉佩——正是娘亲当年随身佩戴之物！

　　陆云袖拾起玉佩时，整座地穴开始坍塌。她拽着妹妹冲向出口，身后铜海沸腾如怒龙。当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剑冢时，身后山体轰然陷落，露出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风雪中，沈知意手中赤金剑魄渐渐褪色，最终化作普通铁剑。唯有剑脊上一道金线证明它曾饮过铜山之血。陆云袖望着掌心血痕，那枚\"铜山\"铜钱已与皮肉长在一起。

　　\"二姐...\"沈知意突然指向远方。

　　峨眉金顶的云海里，隐约有青铜城阙的虚影正在消散。更奇异的是，两人怀中同时响起清越剑鸣——沈知意的心口金丝与陆云袖腕间血痕，竟隔着衣衫相互呼应。

　　三百里外，某座荒废义庄。

　　戴斗笠的素衣女子推开积满灰尘的棺盖。她腰间新佩的铁剑毫无特色，唯有剑穗上系着的形玉佩泛着微光。女子取出白玉洞箫轻抚，箫管内侧新刻着行小字：

　　\"江湖不老，故人长绝。\"

　　当《湘妃怨》的曲调再次响起时，义庄梁上悬着的七具铜俑突然睁开双眼，眸中金线如活物般蠕动。最老那具铜俑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指节——与传说中失踪的丐帮帮主\"九指神丐\"一般无二...

　　沈知意金瞳中的金属光泽忽明忽暗，映照着穹顶数百具青铜悬棺。那些延伸的金线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如同活物的呼吸。她忽然想起幼时娘亲教她辨认经络，指尖划过她掌心时说：\"青蚨还浅，血脉相连。\"

　　\"二姐，给我铜钱。\"沈知意突然伸手。陆云袖不及多想，将滚烫的铜钱拍在她掌心。铜钱接触剑魄的刹那，\"铜山\"二字突然浮空而起，化作两道金光没入姐妹二人眉心。

　　寒梅先生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掺着金线的血丝。老者挣扎着指向陆云玥：\"阿玥...当年你失踪前夜，是不是偷看过《寒梅谱》最后一页？\"

　　陆云玥铜化的面容浮现痛苦神色，机械重复着：\"青蚨泣血...铜山魂归...\"她残存的左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扯出团缠绕金线的血肉——那血肉落地竟化作半册焦黄书页，正是《寒梅谱》缺失的最后一页！

　　陆云袖抢前拾起，只见上面用血写着：\"铜山剑冢非冢也，八门绝学饲蛊神。青蚨血引破玄机，霜天映月斩龙纹。\"字迹边缘结着细碎冰晶，正是寒梅先生师兄独门手法。

　　\"原来师伯早已知晓...\"陆云袖声音发颤。她突然挥剑割破左腕，鲜血顺着霜天剑纹路流淌，渐渐组成幅星图。沈知意见状，赤金剑魄毫不犹豫刺入自己右掌，血线沿着剑脊金纹攀附，与星图完美对接。

　　血光冲天而起，照亮地穴每个角落。那些悬棺金线纷纷断裂，棺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叹息声。最中央巨棺上的玄铁链突然绷直，将青铜巨剑拽向铜海深处。寒梅先生狂笑三声，纵身跃入沸腾铜汁：\"师兄！黄泉路上有伴了！\"

　　纪纲虚影趁机扑向沈知意，紫金锏直取她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陆云玥残躯突然爆裂，无数金线虫组成人墙挡住这一击。铜汁飞溅中，她最后的声音飘入陆云袖耳中：\"阿袖...娘亲的玉佩...\"

　　沈知意剑魄突然脱手，与青铜巨剑在空中相撞。没有预想中的金铁交鸣，两剑接触处泛起水纹般的波动。赤金与青铜的光芒交融间，浮现出二十年前的景象：

　　八位掌门围坐铜池，各自将本门绝学刻入铜人。陆远山抱着幼小的沈知意，将她指尖血滴入池中。画面突然扭曲，纪纲的紫金锏从背后贯穿周新胸膛，而本该死去的周新却露出微笑...

　　\"我明白了！\"沈知意金瞳大亮，\"纪纲才是被选中的容器！\"她突然抓住陆云袖血淋淋的左腕，姐妹俩的鲜血同时洒向青铜巨剑。剑身锈迹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刻字——竟是八大门派所有失传的绝学总纲！

　　铜海突然掀起巨浪，十二根青铜柱缓缓下沉。每沉一寸，就有具悬棺自动开启，里面封存的兵器化作流光投向巨剑。纪纲虚影发出凄厉嚎叫，紫金锏寸寸断裂。当最后一根青铜柱没入铜海时，整座地穴响起宏大的诵经声，仔细听去，却是八大门派的入门心法混在一起。

　　\"现在！\"沈知意赤金剑魄突然软化，如绸缎般缠住青铜巨剑。陆云袖霜天剑同时刺出，剑尖点在两剑交缠处。耀眼的白光爆发，姐妹俩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岩壁上。

　　等她们挣扎着爬起，只见青铜巨剑已重新封入玄铁链，静静悬浮在铜海上空。那些躁动的金线虫全部凝固成金粉，簌簌落入铜汁中。陆云玥残存的铜像开始风化，转眼就只剩下一地铜屑，唯余那支白玉洞箫完好无损。

　　寒梅先生的声音突然从铜海中传出：\"丫头们...看剑柄...\"两人凝神望去，青铜巨剑柄上赫然刻着小小的\"周新\"二字，字迹边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沈知意突然跪倒在地，赤金剑魄自动飞回她体内。那些金线纹路渐渐隐入皮肤，只在心口留下个铜钱大小的淡金印记。陆云袖拾起洞箫，发现管身内壁新出现一行小字：\"湘妃怨尽，青蚨还巢。\"

　　当姐妹俩相互搀扶着爬出地穴，身后传来山体崩塌的闷响。雪粒子被气浪卷上高空，又纷纷扬扬落下，很快掩埋了剑冢入口。沈知意忽然按住心口，从衣领扯出个鱼形玉佩——此刻玉佩正在微微发烫，与陆云袖怀中另半块产生共鸣。

　　\"娘亲当年分开玉佩...\"陆云袖突然哽咽，\"原来早算到有今日。\"

　　三百里外的义庄里，素衣女子的洞箫声戛然而止。她摩挲着铁剑穗上的鱼形玉佩，轻声道：\"周新，你女儿做得比预料更好。\"梁上铜俑的金线突然全部转向西北方向——正是铜山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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