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反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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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三桂看着祖大寿的反应,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

  舅舅都认栽了,他还能如何?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憋屈,也沉声对自己的部将下令:

  “山海关兵马,同样城外扎营!不得擅动!”

  两支气势汹汹而来的铁流,在这道出人意料的督师令前,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硬生生停在了义州城外。

  旌旗依旧招展,甲胄依旧寒光闪烁,却平添了几分进退维谷的尴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小人之心的窘迫。

  祖大寿和吴三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忌惮,以及一丝被魏渊这记反手耳光抽出的火辣辣的耻辱感。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整理了一下衣甲,带着少数亲随卫队,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策马缓缓走向那洞开的义州城门。

  城墙上,冰冷的垛口后,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城下这一幕。

  义州城督师府的大堂,此刻被一种刻意营造却又暗流汹涌的氛围笼罩。

  辽东地面上,但凡能说得上话的官员将领,几乎全数到齐。

  文官绯袍青袍,按品秩肃立;武将顶盔掼甲,按镇分列。空气中弥漫着炭火气、熏香、皮革与铁锈混合的味道,以及一种更浓重的人心叵测的气息。

  大堂内,嗡嗡的低语声不绝于耳。

  几个武将聚在一角。

  “他娘的,这魏督师架子不小,让咱们这么多人干等着!”

  “嘘!慎言!看看祖帅和吴帅都没说话。这位魏督师手段可不一般。”

  一个瘦高的知府,正和旁边人耳语:

  “听闻这位督师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前些日子在关内,可是杀得人头滚滚。”

  一名文官满脸堆笑,四处拱手:

  “哎呀,王都司,久仰久仰!此番督师驾临,必能涤荡乾坤,重振我辽东雄风啊!”

  对方也皮笑肉不笑地回礼:

  “正是正是,以后就全赖督师神威了。”

  一个面色阴郁的参将,声音压得极低,但附近几人听得清楚:“哼,说得轻巧!涤荡乾坤?先把咱们的饷银发下来再说!空着肚子涤荡谁去?朝廷派来个杀星,指不定是来拿咱们开刀立威的!”

  此言一出,旁边几个将领脸上也露出深以为然的不忿之色。

  祖大寿端坐前排左侧,闭目养神,如同入定的老僧,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只是偶尔眼皮微抬,精光一闪即逝。

  吴三桂端坐前排右侧,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期待,腰背挺直,手指却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他身后半步,站着一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眼神桀骜的将领,正是他的心腹副将,山海关副总兵胡彪。

  这大堂之中,人人脸上都挂着或真或假的笑容,言语间皆是客套恭维,但眼神交汇处,却藏着试探、算计、忧虑,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敌意。

  虚假的寒暄掩盖不住那层对魏渊铁腕手段的恐惧、对自身处境的担忧,以及对那拖欠了三个月的粮饷的切齿焦虑。

  这汇聚一堂的热闹,更像是一场风暴来临前的诡异平静。

  “咚!咚!咚!”

  三声震耳欲聋的号炮,如同惊雷般撕裂了大堂内虚伪的喧嚣!炮声在空旷的庭院和威严的大堂内回荡,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也震得所有人心头一凛。

  嘈杂瞬间消失,落针可闻。

  “督——师——升——仗——!”

  随着中军官拖长了调子、充满威严的高唱,大堂侧门轰然洞开。

  一股凛冽的寒气涌入,随之而来的是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

  魏渊出现了。

  他并未穿华丽的蟒袍玉带,而是一身玄色箭袖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藏青色棉袍,只在腰间束了一条象征督师身份的玉带。

  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跳上,那张被边关风霜刻下深刻痕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心怀鬼胎的将领,还是惴惴不安的文官,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径直走到大堂中央那巨大的、象征着辽东最高权力的帅案之后,缓缓落座。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开场白,整个大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魏渊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帅案上摊开的一本厚厚的册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本督奉旨抚辽,首务便是整顿军务,以御强敌。然,”

  他话音一顿,那平静的语调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

  “本督查阅粮台卷宗,惊闻我辽东各镇军饷,竟已拖欠三月之久!”

  此言一出,大堂内气氛骤然紧绷!积压了三个月的怨气和委屈,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引信,在无数将领心中嘶嘶作响。

  “将士浴血戍边,朝廷竟断饷三月!”

  魏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质问。

  “此乃动摇军心,自毁长城之举!本督不解,是何缘由,竟至如此?!是户部无能?还是……”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前排的祖大寿、吴三桂,以及他们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将领。

  “还是我辽东军中,有人中饱私囊,层层克扣,以致军需不济?!”

  这最后一句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尤其是那些本就对欠饷怨气冲天,又隐隐觉得督师可能拿他们开刀的将领,更是气血上涌。

  “督师此言差矣!”

  一个洪亮、粗豪,带着明显不服和挑衅的声音猛地炸响,打破了帅案前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只见吴三桂身后,那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山海关副总兵胡彪,猛地一步踏出队列!

  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直视魏渊:

  “俺胡彪是个粗人!说话不中听,还望督师别往心里去!督师初来乍到,可能对辽东的事不太清楚。这欠饷之事,可是辽东皆知!乃是朝廷国库空虚,调度不灵所致!非是我辽东将士之过!我等将士日夜枕戈待旦,守卫国门,何曾有过懈怠?督师疑我等克扣军饷,岂不是要寒了辽东数十万将士的心!未免有失偏颇!”

  胡彪这番话,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在场的文官都是一惊,他们想到了会有人对魏渊不满,可没想到会议刚开始就有人站出来说话了!而且还如此不给新督师面子!

  “胡总兵所言极是!”

  “朝廷不发饷,我等拿什么打仗?拿什么养家糊口?!”

  “就是!督师不去质问户部,倒来质问我们这些在前线卖命的,是何道理!”

  “三个月了!弟兄们啃着窝头咸菜守城,朝廷可曾想过我们?!”

  一时间,锦州系、山海关系,甚至一些辽西本土的中低级将领纷纷出声附和。

  大堂内顿时群情激愤,不满和委屈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矛头看似指向朝廷,实则暗含对魏渊这“下马威”的强烈抵触和反弹。

  祖大寿依旧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只是嘴角的肌肉似乎更紧绷了些。

  吴三桂则微微蹙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无奈”,转头低声呵斥了一句:

  “胡彪!不得无礼!”

  但这呵斥声在嘈杂的声浪中显得如此微弱,更像是一种姿态。

  他本人并未真正起身制止,目光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想看看这位新督师如何应对这汹涌的“众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群起发难,魏渊端坐帅位,脸上那冰封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没有拍案怒斥,也没有解释安抚,只是任由那些不满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发酵,甚至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平静地扫过一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的将领,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在表演。

  直到喧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愤怒目光时,魏渊才缓缓地、极其从容地伸出手,拿起了帅案上那本他刚才敲击过的、毫不起眼的蓝皮小册子。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所有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本小册子上。

  魏渊翻开册子,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品读诗书。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大堂内最后的窃窃私语:

  “胡彪。”

  他第一个念出的,正是方才跳得最凶的山海关副总兵的名字。

  胡彪一愣,随即挺起胸膛,梗着脖子:

  “末将在!”

  语气依旧硬气。

  魏渊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册子,只是用平淡无奇、仿佛在念账本的语调,缓缓念道:

  “天启七年,置良田八百亩于永平府抚宁县,白银一万二千两。”

  “崇祯元年,于山海关内城购三进大宅一座,白银八千两。”

  “崇祯二年春,纳蓟镇富商刘氏女为第五房妾室,收嫁妆纹银五千两,上好辽东貂皮三十张。”

  “另,于锦州、宁远两地,各有商铺三间,估值约...白银六千两。”

  魏渊每念一句,胡彪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那原本嚣张跋扈的神情,如同被冻僵的泥塑,寸寸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苍白!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魁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群情激愤的将领们,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面如土色,眼露骇然!

  他们看向魏渊手中那本不起眼小册子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那哪里是什么册子?分明是勾魂索命的阎王簿!

  魏渊没有停顿,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枯燥的点名工作,手指滑向册子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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