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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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

  李过身边的亲卫紧张地低呼。

  李过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他猛地一挥手,制止了手下可能的动作,同样一夹马腹,驱使自己坐骑,迎着魏渊,独自上前!

  两匹战马,两位统帅,在空旷的官道中央缓缓靠近,最终在相距仅五步的距离停下。

  晨风吹拂着他们的战袍和鬃毛,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战意和无声的较量。

  李过稳住心神,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镇定:

  “我乃大顺皇帝陛下驾前制将军,李过!来将通名!”

  他需要确认对方的身份。

  覆面头盔下,传来一个冰冷、清晰、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魏渊。”

  两个字,重若千钧!李过心头剧震,果然是他!辽东的霸主,真的亲临此地,仅率五十骑断后!

  李过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带上了一丝质问和指责:

  “原来是晋国公!久仰!只是……国公爷悄悄潜入京城,又匆匆离去,杀我将士,这事做得,未免太过局气了吧?”

  魏渊面甲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李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将军,烦请回去,代我向闯王问声好。”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李过眼神一凝,试图挽回:

  “晋国公何不亲自随末将回去,面见闯王陛下?陛下求贤若渴,以国公之才,必得重用!共襄大业,岂不美哉?”

  他抛出了橄榄枝,也是最后的试探。

  魏渊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冰碴的嗤笑:

  “改日吧。今日,魏某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拒绝得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

  李过一时语塞,气氛再次陷入冰冷的僵持。他能感受到魏渊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和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气息。

  魏渊似乎厌倦了这无谓的对话,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身后那五十名如同雕塑般静默、却散发着冲天战意的铁骑,再转回李过身上,声音陡然转寒,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怎么?李将军若是执意要‘请’魏某回去,不妨来试试看。只是,我手底下这些儿郎,性子急,手里的刀……恐怕不会答应。”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以五十骑,威胁两百骑!但李过却丝毫不觉得可笑。因为他知道,魏渊有这个底气!

  这五十骑一旦发起冲锋,其破坏力绝对恐怖!

  更重要的是,魏渊背后是山海关,是十万辽东兵马!在这里和他死磕,无论胜负,对大顺而言,都是灾难性的开始!

  李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终,所有的愤怒、不甘、权衡,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朝着魏渊,郑重地抱了抱拳,语气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歉意:

  “明白了,晋国公。府上之事,皆因宵小作乱,非陛下本意,还望国公海涵。”

  魏渊面甲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如果昨夜我妻儿伤了一根汗毛……”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话音落下,不再有丝毫废话。

  魏渊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那匹神骏的黑马长嘶一声,蹄声嘚嘚,沉稳而决绝地返回本阵。

  黑色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背影孤傲而不可侵犯。

  李过望着魏渊的背影,只觉得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在心头。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至少此刻此地,拦不住。

  他同样调转马头,回到自己的阵前,迎着部下们或疑惑或愤怒的目光,艰难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撤!”

  当李奉之护送的马车队仓皇抵达青龙河东岸,看到远处山海关那如同巨龙脊背般蜿蜒起伏、在晨曦中勾勒出雄浑剪影的轮廓时,几乎所有人都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

  孩童的啜泣声渐歇,女眷们紧握的手也微微松开。但李奉之的心依旧悬在嗓子眼,他勒住马缰,频频回首,焦灼的目光死死钉在西岸烟尘弥漫的方向,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时辰。

  终于,在朝阳奋力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将万丈金光泼洒向大地,将奔腾的青龙河水染成一片跃动的碎金时,西岸的官道上,出现了那支熟悉的身影!

  魏渊率领着五十名铁骑,保持着严整得近乎苛刻的楔形冲击队形,不疾不徐地向着横跨河面的浮桥而来。

  他们身上的山文甲被朝阳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枪尖刀锋闪烁着刺目的寒星,马匹的步伐沉稳有力。

  从远处看,这支队伍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清晨的巡弋,而非经历了京城地狱般的混乱、周府智取的血腥、迁安城前与数倍之敌的生死对峙。

  唯有当马蹄踏上浮桥厚重的木板,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咚咚”声,如同巨人擂响的战鼓,才隐隐透露出他们身上沉淀的铁血与刚刚压下的惊涛骇浪。

  就在魏渊的坐骑稳稳踏足东岸坚实土地的瞬间,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一阵更为雄浑、更为磅礴的震动!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一支规模庞大的精锐骑兵,如同从山海关那巨大门洞中奔涌而出的钢铁洪流,挟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席卷而来!阳光在他们林立的枪矛和精良的甲胄上跳跃,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为首一员年轻将领,身披银光闪耀的锁子甲,头戴凤翅兜鍪,面容英挺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率部来接应的郑森!

  郑森一马当先,冲到魏渊近前,猛地勒住缰绳,战马长嘶人立。

  他在马背上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对眼前这位传奇统帅的由衷敬意:

  “督师!郑森率山海关驻军前来接应!督师家眷已由李奉之将军护送入关,安置妥当,万无一失!请督师放心!”

  魏渊勒住马,目光如冷电般扫过郑森身后这支气势如虹、装备精良的辽东兵,这是大明在北方最后的脊梁。

  他们眼神坚毅,队列森严,战马喷吐着白气,显然早已枕戈待旦。

  然而,当他的视线越过郑森,投向更西边的天际,那里,李过退兵卷起的烟尘尚未完全消散,如同一条不祥的灰蛇,蜿蜒在通往京畿的道路上。

  魏渊眼神中那因安全抵达而稍稍融化的冰冷,瞬间被更加深沉的凝重所取代,一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紧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他对着郑森微微颔首,动作沉稳有力,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个将士的心头,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风声:

  “郑森,做得好。”

  随即,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如同点燃烽火的号令:

  “但此刻非松懈之时!传令!各部即刻整军,清点器械,加固城防,哨探前出五十里!备战!”

  他猛地抬起手臂,那指向西方的动作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划破了暂时的平静,目光如炬,穿透虚空,直指那烟尘消散的方向:

  “李自成,要来了!”

  命令既下,山海关这座沉寂片刻的战争机器,瞬间发出了更加剧烈的轰鸣!

  魏渊不再多言,策马穿过洞开的、如同巨兽咽喉的关城大门。甫一入关,景象骤变。

  关内并非想象中的混乱,反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紧绷的、高效运转的“平静”。

  宽阔的瓮城之内,兵甲铿锵,旌旗猎猎。

  一队队顶盔掼甲的步卒正喊着号子,将巨大的滚木礌石沿着马道推上城墙垛口,沉重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火器营的士卒在军官的呵斥下,紧张地检查着弗朗机炮和鸟铳的引药与火绳,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油脂混合的独特气味。

  成捆的箭矢被辅兵们小跑着运送到各个箭楼,堆积如山。

  铁匠铺里炉火彻夜不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正在抢修损坏的兵刃和甲片。骑兵们则在校场边缘给战马刷洗、喂料,检查鞍具,沉默中透着即将出征的肃杀。

  整个关城,如同一张绷紧到极限的强弓,每一个部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而蓄力!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铁锈味、马粪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战争气压。

  魏渊在亲卫的簇拥下,沿着宽阔的马道,策马登上雄踞于燕山余脉与渤海之滨的山海关主城墙,镇东楼。

  站在这座“天下第一关”的至高点上,视野豁然开朗。

  身后,是层峦叠嶂、如同天然屏障的燕山山脉,蜿蜒的长城巨龙般盘踞其上,烽燧遥相呼应。

  身前,则是浩瀚无垠、波涛汹涌的渤海!

  深蓝色的海水在朝阳下翻滚着雪白的浪花,永不停歇地拍打着关下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猛烈地吹拂着他玄色的披风和冰冷的铁甲,猎猎作响。

  极目远眺,海天相接处一片苍茫。

  那无垠的蔚蓝,蕴含着宇宙的浩渺与时光的永恒。

  脚下,是枕戈待旦、杀气腾腾的雄关与铁军;远方,是即将席卷而来、欲吞噬一切的流寇狂潮。

  魏渊静静地伫立在垛口,手扶冰冷粗糙的城砖,任凭强劲的海风吹乱鬓角。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这深邃的大海,平静地注视着西方那片孕育着风暴的大地。

  没有焦躁,没有彷徨,只有一种经历过无数生死、洞察了世事变迁后的沉静。

  那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静气,一种“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统帅威仪。

  每临大事有静气。

  这静气,源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掌控,源于对战场态势的清晰判断,更源于守护身后家国血脉的钢铁意志!

  海风呼啸,惊涛拍岸,关城肃杀。

  一场决定中原气运、王朝更迭的滔天风暴,已然在短暂的“平静”表象下,于这山海交汇之地,酝酿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而手握重兵、挟持着前明最后正统血脉的魏渊,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于这风暴之眼,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将搅动历史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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