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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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一组趣数:塞外女儿生育之勤,原胜江南闺秀。奈何穹庐之下,既无贞洁牌坊约束,亦无避妊汤药拦阻,生得多死得更疾。白毛风刮过帐篷,带走的往往是整户人家的生气。反观篱笆院内,纵有灾年饥馑,到底能攒下几代人的活命粮。生死无常如影随形!当牧人望着自家羔羊成片倒毙,转头却见邻家谷仓堆得冒尖,眼中便腾起幽蓝的火——既然长生天不公,不如抢他个痛快。
正是在这种劫掠逻辑驱使下,游牧部族对农耕文明的征伐欲望高涨,战意持续不衰。
然而当大元一统中原后,整个王朝逐渐转向农耕文明,昔日的草原统治者们开始享受富足安逸的生活。
这种转变自然消磨了他们的战斗意志。
既然能依靠农耕获得稳定的生活资源,谁还愿意刀口舔血?
同时农耕文明最重视稳定,农事必须遵循节气。若在农忙时节征战,极易耽误播种良机。
这正解释了为何农耕文明之间的战争,多爆发在秋收之后。
大元的转型本是顺应时势之举。若能历代君主都明察这一大势,持续推进汉化改革,将帝国彻底转变为以农耕为主、游牧为辅的经济结构,重用精通农耕政治的汉臣,必能使国运昌隆。
可惜大元贵族们虽享受着农耕文明的优渥生活,却有许多人拒绝汲取农耕文明的政治智慧,导致自开国以来,朝廷始终深陷蒙汉政治文化的激烈冲突。
这种内耗终使本该成为史上最强盛的帝国,国祚未满百年便走向衰亡。
话说大都府。
这座历经百年营建的都城,如今已是融合汉式宫阙与草原毡帐风格的独特城池。
往年此时,元帝本该移驾上都避暑,重要衙署随行理政,待秋凉方返大都。在上都期间,除宴饮游猎外,更要举行蒙古诸王大会(忽里台)与传统祭祀。
然今岁圣驾被困大都,南面汉贼竟敢囚禁天子,断绝往来。
消息传至草原,各部首领怒不可遏,纷纷率兵北上勤王。
短短数日,五十二部联军十五万劲旅已在上都集结完毕。上都留守司留守破头潘亲统大军,以最谙南情的孛罗帖木儿为先锋,自上都星夜驰援大都。
草原上已多年未见如此规模的兵马调动。
......
北流镇外,连日晴空忽降细雨。薄云难掩骄阳,道道光柱穿透云隙,将远方广袤的农田映照得流光溢彩。
麦浪随风起伏,宛如层层浅绿与嫩黄的波涛,翻滚着涌向远方。
朱云立于北流镇的寨墙之上,远眺天际。雨水敲打着头盔,发出密集的声响。
忽然,一匹快马朝镇子疾驰而来。他眯起眼,看清那黑色铠甲的样式后,迅速转身奔下寨墙。
不多时,寨门开启,骑士冲入镇内,见到朱云便翻身下马。
“朱将军,大王有令,命你即刻率军前往益津关,协助关飞将军驻守关隘。”
“为何?”朱云眉头微皱。
传令兵答道:“我军斥候发现北方有大股元军南下,陛下需确保后路无虞,以便随时撤退,故令将军与关飞将军合兵,务必守住益津关。”
“大王是担心元军分兵来袭,断我后路?”
“正是,大王说,有备无患。”
朱云毫不犹豫:“好,我即刻出发。”
朱云与关飞皆是系统兵出身,对朱慕忠心耿耿,因而朱慕敢将后路托付于二人。
此时,大都城内亦传来十五万勤王军南下的消息。自妥欢帖睦尔以下,元廷权贵无不振奋,终日惶惶不安的日子终于结束。
十五万大军!
无人相信朱慕能以五千之众抗衡如此雄师。
“走,上城头!”
妥欢帖睦尔搂着李赛醒来,听闻此讯,精神大振。匆匆洗漱用膳后,便带着太监登上城头。
朱慕竟未撤离?
见朱慕营地依旧矗立,骑兵照例出营 ,妥欢帖睦尔大感意外。
莫非朱慕尚未得知消息?
不可能。十五万大军动向岂能隐瞒?伪汉军斥候频繁往来于大营与北方,必已知晓朕的大军将至!
是了,这朱贼连胜数场,骄矜自负,真当自己天下无敌?
如此甚好!朕的大军必将朱贼碾为齑粉!
这一次,朕要一雪前耻,而你朱慕,唯有一死!
七月末,烈日灼人。上都留守司留守破头潘率十万大军已抵檀州附近,休整待命。
孛罗帖木儿所率五万前锋军进至顺州,距大都仅五六十里,一日可至。
顺州城外,大军连绵无际。孛罗帖木儿望着麾下雄师,心潮澎湃。
一年光阴流转,终于重返中原大地,此番定要洗刷昔日之辱。
孛罗帖木儿,元末骁将,蒙古散只兀氏族人,其父乃四川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曾率部剿灭义军首领田端子,屡破红巾军。
至正二十三年,孛罗帖木儿与王保保争夺晋冀之地。次年遭皇太子削职,遂为顺帝外援,举兵进逼大都,复任中书平章兼知枢密院事,镇守大同。后皇太子联同扩廓帖木儿来攻,他率军入京,受封中书右丞相,总领天下兵马,整顿朝纲。
至正二十四年,孛罗帖木儿以清君侧之名攻入大都,迫使太子逃往太原。次年皇太子 京师,孛罗帖木儿兵败,遭顺帝密令刺杀。
元末朝堂之乱可见一斑,名将倾轧,储君与 争权,朱元璋趁势北伐,元军诸将竟无一人勤王。
所幸此时尚未至军阀混战之时,天下元军尚遵朝廷号令,然野心已现端倪。
泥泞道上,大军行进。孛罗帖木儿望着麾下将士,心潮起伏。
两年前随也先不花征战,因兵败连坐,被贬上都,至今方得重返中原。
朱慕!
当年威震天下的红巾首领刘福通,竟被后起之秀盖过风头。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毅。
此战必雪前耻,先以朱慕试刀,再南下击败刘福通,重振威名!
上都偏远,消息闭塞,他只道刘福通年老力衰,方使朱慕这等后生扬名。
忽又想起张良弼。昔日在也先不花军中,二人交好。自贬上都后,唯良弼兄书信不断,令他感念至深。
然数月前书信突断,不知何故。他尚不知,张良弼已然殒命。
听闻张良弼兄被困于陕西秦州,遭叛贼李思齐百般欺压。此番重返中原,我定要建功立业,重获圣上信任,再寻机助张兄铲除李贼……
正思忖间,一名斥候疾驰而来,抱拳禀报:“将军,前方暴雨初歇,道路泥泞不堪。宋哈将军请示,是否在顺州休整,待地面干硬再行军?”
“荒唐!”孛罗帖木儿厉声呵斥,“大都危在旦夕,岂容耽搁?传令前军即刻开拔,不得延误!”
“遵命!”
淤泥渐深,雨水冲积的浮土没至小腿,行军愈发艰难。孛罗帖木儿非但不缓,反命亲兵斩杀了百余停步喘息的士卒。血淋淋的首级高悬竹竿,三军悚然。
几名心腹将领知晓他因贬谪郁结,急于立功重返朝堂,皆默不作声。
然而淤泥如噬人沼泽,车马轮陷,战马折蹄。士卒每行一步都需以木板铺路,力竭声嘶。
前军统帅宋哈终于按捺不住。
他本是蒙古贵族,与孛罗帖木儿素无交情,纵马直抵中军质问道:“道路已不可行!再强行军,士卒力竭,如何迎敌?”
孛罗帖木儿冷笑。此人昔日在上都屡次讥讽自己,如今不过仗着部落背景耀武扬威。败将?至少我血战中原时,你这纨绔还在帐中饮酒作乐!
他睨视宋哈,刀鞘铿然作响:“军令如山,宋哈将军要试试本将的刀吗?”
宋哈咬牙压下怒火:“末将不敢违令。但若因强行军致士气溃散,战败之责……”
——你要以军令压我,我便以败局反制!
孛罗帖木儿脸色阴沉,随即昂首傲然道:朱贼不过南蛮之辈,有何可惧?当年忽必烈大汗将南蛮君臣逼得投海自亡,你何必如鼠辈般畏缩,这般怯懦只会动摇军心,折损前锋锐气?若真如此,只能证明你宋哈统兵无方!
宋哈怒目圆睁,终于按捺不住:你——
你待如何?还不速去督促部队疾行,莫非想试试本将的刀利否?
锵然一声,孛罗帖木儿佩刀出鞘。
宋哈面庞青红交加,强压怒火拱手:好好好!孛罗帖木儿将军不必以官威相压,末将自当率部急赴幽州。届时倒要看看南人是否真如将军所言不堪一击。临行时低声讥讽:却不知是谁曾被南人杀得丢盔弃甲,如丧家之犬发配至此。这话唯有孛罗帖木儿听得真切,险些令他拔刀斩了这个狂徒。
他心中愤懑:若非也先那蠢材贪功冒进,何至兵败?这两年来,他始终对此败绩耿耿于怀。
时近正午,当孛罗帖木儿亲率中军踏上泥泞官道时,方知宋哈怨气缘由。然而为将者岂能示弱?只得咬牙催军前行。
大都城头,妥欢帖睦尔凝望北方援军未至,又转向城南朱慕军营。只见营盘扩建逾倍,竟是强征民夫伐木筑垒。更奇者,面向城墙的寨墙格外高厚,皆以整木深埋,形如壁垒。
勤王军尚未抵达?这逆贼仍在增筑营寨?皇帝皱眉问道,朱慕仅五千兵马,何以修筑如此大营?
哈麻躬身禀报:臣已遣人查探,但斥候皆不敢近前,只报未见异常。实则探子只在远处逡巡,哪敢深入敌营。
起初他确实斩了几个脑袋示众,结果适得其反,再无人敢出城巡视,众人推三阻四,迫使他不得不强行指派。
派出的探子这回当真设法混进了朱慕营地,随后便如泥牛入海,不知是被抓去当了苦力,还是已身首异处。
面对皇帝的质问,他断不能回答不知,因他已察觉陛下连日未盼来援军,渐显焦躁,遂禀道:陛下,微臣的细作已潜入查探,那营中毫无异状,朱慕逆贼多半在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妥欢帖睦尔面露困惑。
哈麻连忙解释:此乃孙膑旧计。
孙膑之计?皇帝仍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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