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哈麻只得详加说明，幸而他近日恶补兵书，否则真难搪塞。陛下，《史记》载孙膑与庞涓交战时，曾令齐军佯退......此即增兵减灶之策。臣观朱慕反其道而行，兵少却大兴土木，必是为迷惑勤王军，使其误判虚实......

　　经此解说，妥欢帖睦尔茅塞顿开，急令：速遣使者催促勤王军兼程前进，并告知朱贼兵力空虚，莫中其奸计！

　　遵旨！

　　哈麻躬身领命，暗拭冷汗，总算蒙混过关。只是朱慕建造如此庞大军营，究竟意欲何为？

　　......

　　两日后。

　　元至正十三年，大汉元年，八月初二。

　　孛罗帖木儿率五万疲惫之师抵达大都城外，未入城池，径直在城东南角——朱慕大营侧翼扎营。

　　望着眼前足容五万大军的营寨，孛罗帖木儿暗自讥讽：区区五千兵马，真当这虚设的营帐能瞒过本帅？

　　呵呵，纵无陛下提醒，本帅亦非愚钝之辈。你朱慕连日率五千铁骑耀武扬威，莫非以为我不会派遣斥候？

　　虽道路泥泞，孛罗帖木儿早在暴雨前就派出斥候监视大都动向。待大军抵达，斥候纷纷禀报军情，更令他对朱慕的拙劣计谋嗤之以鼻。

　　朱慕岂是愚人？修筑此营自有深意。（诸君想必已猜出端倪。）

　　同时朱慕亦派斥候侦查孛罗帖木儿军情，知其刚从泥泞中脱身，未及休整便赶至大都城下。

　　故朱慕不等敌军安营扎寨，趁其疲惫之际，亲率五千铁骑疾驰而出，直扑敌阵。

　　孛罗帖木儿被朱慕的举动惊得一愣，并非畏惧，而是觉得此人简直疯了——区区五千人马，竟敢直冲他的五万大军？

　　他派出的斥候未曾与城中守军接触，自然无从知晓朱慕曾以五万兵力击溃四万八千敌军的战绩。而妥欢帖睦尔派去的使者，因皇帝特意嘱咐，也未向孛罗帖木儿详述大都城下的两场恶战。毕竟，妥欢帖睦尔也要顾及颜面。

　　因此，孛罗帖木儿只当怯薛军与摩诃罗嵯军的溃败是将领指挥失误所致，并未深想。

　　朱慕此番率军前来，本意只是试探，却未料到对方如此轻视他，仅派出一万轻骑驱赶。

　　有趣，这是来送死的么？

　　朱慕心中狂喜！

　　他二话不说，提起大关刀便直冲敌阵，身后五千铁骑紧随其后。

　　这一幕看得步兵阵中的孛罗帖木儿瞠目结舌——此人莫非是来寻死的？

　　双方都以为对方是来送人头的。

　　按常理，元军轻骑对付重骑兵，本该以游走战术拉开距离，以骑射消耗对方。当年蒙古军队正是以此法击溃欧洲重骑。

　　但此刻情形不同。若轻骑退避，朱慕的重骑便会直插步兵大阵，因此元军只能硬碰硬。

　　蒙古骑兵倒也信心十足，虽对方甲胄精良，但己方兵力多出一倍，二对一，胜算不小。

　　城墙上的哈麻与守军却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高声提醒友军，又因皇帝在场而不敢出声。

　　于是，一场碾压式的骑兵对决爆发了。

　　（兄弟们，轰！

　　天 颤，烈日失色！

　　黑色铁骑如重锤般狠狠砸入蒙古轻骑阵中。

　　孛罗帖木儿眼皮狂跳，眼睁睁看着朱慕的五千黑骑如阴影般吞噬了自己的骑兵。他麾下的轻骑仿佛朽木，一触即溃。

　　随后，便是一边倒的屠戮！

　　一道挥动大关刀的身影格外醒目。那门板般的巨刀在此人手中轻若无物，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更可恨的是，此人专挑将领 ，轻骑中数名猛将尽数殒命刀下。

　　趁轻骑溃散之际，孛罗帖木儿急令步兵背城列阵，同时吹号收拢残兵。

　　轻骑兵们迂回撤至步兵方阵侧翼，清点人数时发现已折损近四分之一。

　　朱慕率骑兵在距元军大阵百步外勒马，独自催马上前，凝神观察敌军阵型。

　　元军阵列厚重，前排长枪兵精锐异常，枪戟如林，虽显疲态却仍透出凌厉杀气。

　　朱慕暗自估算，若强行冲锋虽能破阵，但代价必大。况且敌阵后方紧贴城墙，骑兵难以施展，冲势过猛恐会撞墙自损。

　　这等赔本买卖，朱慕断不会做，心中已生退意。

　　此时元军阵中一员将领策马至阵前，对朱慕厉声喝道：朱贼！趁我军疲敝偷袭， 之极！待明日大军休整，必叫你片甲不留！

　　朱慕咧嘴笑道：来者报上名来？

　　那将昂首答道：本帅乃上都勤王先锋元帅孛罗帖木儿！

　　朱慕笑意更浓：原来是颍州红巾军手下败将。区区先锋也敢猖狂？不如等你主力到了再战。这点人马，还不够我塞牙缝。

　　孛罗帖木儿怒而催马，被亲兵急忙拦住：大人勿中激将之计！

　　想起朱慕悍勇，孛罗帖木儿强压怒火：奸贼休要逞口舌之利！明日再决生死！

　　朱慕摇头嗤笑：惧战便直说。进退不得如丧家之犬，徒惹人笑。

　　孛罗帖木儿面皮发烫，环顾四周见士卒眼神游移，索性引经据典：《孙子兵法》云为将者当具五德，何曾要求力大能打？白起非猛将却能坑杀赵卒四十万；韩信忍胯下之辱终成开国元勋。卫青、周瑜、李靖皆非匹夫，照样名垂青史！

　　这番说辞顿时稳住军心。朱慕闻言大笑——他承认对方所言在理，但那些例子不过是因为......那些名将还不够勇武！

　　朱慕沉默不语，他要用手中兵器向元军证明，当武艺臻至化境时，确实能左右战局胜负。

　　（提到猛将，不得不说起张蚝。据《太平御览》引《前秦录》记载，这位力大无穷的猛将能拽着牛尾倒拖公牛，后因私通义父妾室，羞愧自宫。令人称奇的是，自宫后他武艺精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被誉为将军。不过这位猛将最终还是在淝水之战中败给了东晋北府军。）

　　此刻的朱慕已非寻常武者所能比拟。只见他挥舞青龙偃月刀，胯下乌骓马如黑色闪电般冲向敌阵。

　　元军阵中，孛罗帖木儿先是愕然，继而狂喜——这朱慕莫非疯了？竟妄想单骑破我数万大军？

　　枪兵列阵！刀盾手上前！重甲兵两翼合围！孛罗帖木儿急声喝令。他却没注意到，朱慕身后的骑兵个个气定神闲，竟无一人上前助阵，就这么静静看着主帅独闯敌营。

　　城墙上，妥欢帖睦尔死死盯着朱慕的身影，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

　　这个狂妄的朱贼，今日必死无疑！

　　近日听闻十五万勤王军将至，这位天子越发频繁地登上城楼，日夜期盼援军到来。

　　谁料今日先锋刚到，就被汉军当头一击，吃了败仗。

　　正当恼羞成怒的妥欢帖睦尔准备拂袖而去时，战场形势突变——那朱慕竟狂妄到单枪匹马冲向五万大军。

　　就算是五万头猪，也能把人踩死吧？

　　皇帝猛地转身，双手撑在垛口上，半个身子探出城墙，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道身影。

　　冲啊，千万别停下！

　　朱慕压低身形，乌骓马疾驰如风。面甲下，锐利的目光穿透缝隙，牢牢锁定前方。

　　孛罗帖木儿同样紧盯着朱慕，心中默算着距离。

　　突然厉声喝道：放箭！

　　嗡——

　　密集的箭矢破空声骤然响起。

　　漫天箭雨朝着朱慕笼罩而下。

　　哈麻身旁突然传来两声惊呼。

　　转头看见察罕之女与李赛、李婉仪站在一处。这两位女子都是皇帝特意带上城楼的——显然陛下仍未放弃对察罕之女的念想。

　　登城后，李敏始终沉默。直到目睹朱慕率骑兵击溃官军先锋，神色才微微波动。

　　李婉仪的反应更为古怪。看到汉军取胜时，她眼中竟闪动着压抑的兴奋，精致的面容浮现出奇异的神采。所幸众人注意力都在战场上，无人察觉她的异常。

　　当孛罗帖木儿重整军阵时，二女都以为汉军该撤退了。

　　谁知朱慕竟独自冲向数万大军。这种悬殊对比下，本该显得荒谬的举动，却莫名透出悲壮的气势。

　　箭雨腾空的刹那，两人不约而同惊叫出声。

　　千万别死啊......

　　李敏在心中默念。

　　明知眼前之人并非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更清楚他是父亲与朝廷的死敌。可每次见到这个朱慕，总会不自觉地将他重叠在一起。

　　她试过抗拒，却无能为力。

　　汉王此举过于鲁莽了！

　　李赛心中牵挂的仍是阿离，若汉王能稳扎稳打，阿离定能随之飞黄腾达。一念及此，她不禁暗自叹息。

　　就在二人思绪纷飞之际，漫天箭雨倾泻而下。

　　朱慕手中长刀翻飞如轮，区区箭矢根本无需动用内力。刀光化作银色光幕，所有箭矢尽数被格挡弹开。

　　第二轮箭雨同样无功而返。

　　战马嘶鸣着冲至阵前，高高跃起。关刀横扫，荡开森森枪林，铁蹄重重踏进敌阵。

　　找死！一名将领怒喝着抢步上前，举刀劈向刚落地的朱慕。

　　刀光一闪，朱慕的关刀已洞穿其胸膛，将那具沉重的身躯挑飞出去，砸倒后方一片士兵。

　　朱慕攻势不停，关刀如蛟龙出海，接连挑飞十余名士兵。这些训练有素的精锐甚至来不及举盾，便已命丧黄泉。

　　刀锋横扫，数名士兵瞬间身首异处。残躯倒地后仍在抽搐，场面骇人至极。

　　短短片刻，朱慕已突进二十五步。幸存的刀盾兵肝胆俱裂，哭嚎着向后溃逃。

　　此时铁甲兵终于赶到。

　　孛罗帖木儿嘶声怒吼，声音却已颤抖。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景象——世上竟有如此可怕之人！

　　城墙上，妥欢帖睦尔同样在怒吼：杀了他！

　　哈麻却面色惨白，每次目睹朱慕出手都令他心惊肉跳。

　　守城将士面露惧色，朱慕的恐怖战力已在他们心中烙下不可战胜的印记。

　　李赛与李敏同时发出惊呼，但这次的声音里透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铁甲兵作为孛罗帖木儿的亲卫，厉声呵斥着溃逃的士兵，挥刀斩杀退缩者，逼迫刀盾兵和长枪兵重新列阵，试图阻挡朱慕的冲锋。

　　然而，未等阵型重整，朱慕已策马扬刀杀至，直冲铁甲兵阵中，刀光所至，血溅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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