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他快步上前，仔细端详后惊叹道：“这是克拉克大帆船！”但随即皱起眉头，“不对……船身下方为何没有划桨孔？这些多层甲板又是作何用途？若遇逆风逆流，没有船桨该如何航行？”

　　朱慕闻言看向桑托斯，微笑道：“此乃我大汉新式战舰，岂是你们欧洲落后的克拉克船可比？”

　　朱慕对克拉克帆船了如指掌。“克拉克”一词源自中世纪传入欧洲的 语及希腊文“κ?ρκουρο?”（意为驳船），后被欧洲人用来命名新研发的大型帆船。

　　约1300年，欧洲人改进了地中海常用的柯克帆船，上层装风帆，下层设船桨，使其更适应地中海航行。然而这种设计在浩瀚大洋中却显得力不从心。

　　即便是朱慕麾下的舰队，也仅能在马六甲海峡及南洋一带活动，若深入太平洋探索新大陆，必将遭遇重重困难。

　　因此，朱慕凭借记忆中的蓝图，指导国内造船匠师打造出这款新式战舰。

　　其外形近似十六世纪西班牙大帆船，但吨位更大——约六百吨，且完全摒弃了传统桨位，转而采用蒸汽动力驱动。

　　待蒸汽机技术成熟后，更可为战舰加装铁甲防护。

　　（朱慕的新式战舰融合了克拉克帆船与近代战列舰的特点，更接近鹰国的近代战列舰设计。

　　桑托斯身为神父，对此一无所知，只是震惊于这艘模型与欧洲克拉克船的相似之处。

　　“你就是桑托斯？那位葡萄牙天主教神父？”朱慕和蔼地问道。

　　桑托斯惊讶道：“尊贵的 陛下，您竟知晓天主教？”

　　朱慕朗声笑道：“朕不仅知晓天主教，更知你们教廷与欧洲 矛盾重重，政教之争愈演愈烈，双方势力此消彼长。”

　　1422年

　　桑托斯神色骤然凝重，沉声道：天主统御尘世有两大体系，一为教士执掌的神圣权柄，一为君王握持的世俗权柄。但在末日审判之时，纵使 也须由教皇代其向天主述职，因神明凌驾于君王之上。

　　朱慕眸中掠过讥诮之色，淡然道：如今你们欧罗巴教廷早已管束不了各国君主。现任教皇克力门五世，不正是法兰西王室强推上位？连教廷都迁到了阿维农城，与囚禁何异？神庙骑士团亦遭解散，还谈什么神权至上？

　　桑托斯骇然变色，这位东方君主怎会对欧陆局势了如指掌？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仿佛洞悉万物，令桑托斯脊背发寒。

　　他不由自主地欠身，思忖片刻后郑重道：凡夫俗子难窥神威，教廷暂隐不过是权宜之计。终有一日，神圣教皇国必将重现荣光，照耀大地。

　　朱慕暗自嗤笑：还妄想教皇国？日后不过蜷缩在弹丸之地的梵蒂冈罢了。

　　通晓东西历史的他深知，随着欧罗巴民族意识觉醒，王权终将彻底压倒教廷。自十二世纪始的王权强化与民族国家成型，至十六世纪终告完成。这场持续三百年的变革，注定要终结教会万流归宗的崇高地位。

　　但朱慕无意与这教士多费唇舌，只淡淡道：桑托斯，我对教皇国毫无兴趣。听闻你曾游历欧陆，倒想请教当下各国情势。

　　这些情报皆来自朱重八遣来的信使——此人虽与汤和、桑托斯同船而来，上岸后便快马加鞭将大明皇帝的亲笔信呈递朱慕。信中详述天竺战况及所需援助，令朱慕得以未雨绸缪。

　　金陵·汉王府

　　桑托斯闻言愈发坚定要令这位渎神者皈依天主，在东方广传福音的决心。

　　朱慕却转向汤和招手。

　　汤和磨蹭着挪步上前。自登陆以来，他越接近金陵便越觉别扭。初时还盘算着要向朱慕炫耀徐州红巾军在天竺的赫赫战功，想着如今重八哥贵为皇帝，总该压过汉王一头。

　　越是临近金陵，他心中那些古怪的念头便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朱慕油然而生的敬重——小九把农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小九连入城税都免了……汉王治下的江南愈发富庶……汉王的官吏竟如此清廉……

　　待真正见到朱慕时，他先前的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满心钦佩。

　　“汉王，别来无恙。”汤和抱拳行礼。

　　朱慕朗声一笑，扶起他的手臂，顺势给了个结实的拥抱，“半年不见就这般客套？还认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汤和咧嘴笑道：“哪儿的话！只是沿途见汉王治下百姓安居、吏治清明，实在佩服，不得不郑重些！”

　　一旁的朱文正暗自纳闷：“怪事，老汤何时这般讲究礼数了？说话还咬文嚼字的。”

　　朱慕引着汤和与桑托斯到院中石桌旁落座，又问起天竺近况。虽早已知晓，但听汤和亲口讲述另有一番滋味。

　　果然，汤和提及信中未载的三桩难题：土人难以管束，北境苏丹国趁南涝发兵侵扰，虽被击退，却毁了不少村镇良田……

　　朱慕正色道：“天竺北疆诸苏丹国与南边不同，兵锋甚锐，请三哥务必谨慎。不过他们内部亦有龃龉，德里苏丹国与周边小国多有摩擦，或可借力打力。”

　　汤和诧异道：“汉王远在江南，怎对天竺北境了如指掌？”

　　朱慕捻须笑道：“此地常有波斯商旅往来，四方消息皆经其口，天竺诸事自然知晓。”

　　“原来与异邦通商还有这等妙处！”汤和拍腿道，“回朝后定要奏请陛下效仿汉王，振兴商贸。”

　　绝无可能！

　　朱慕心下暗叹。三哥素来重农轻商，在他眼中，商人奸猾狡黠。虽历代皆行抑商之策，但大明洪武年间对商贾压制尤甚。

　　（此风在洪武朝最盛，后因皇权式微，大明官场才渐生……）

　　他记得少年乞讨时，三哥曾咬牙切齿地说，灾年粮商宁可把米粟喂畜生也不赈济饥民。或许从那时起，商人在三哥心里便烙下了恶名。

　　送别汤和，朱慕转向桑托斯。

　　桑托斯恭敬起身，将随身木箱置于石桌，轻启箱盖捧出内中之物：“尊贵的汉王，此乃我等进献的薄礼，万望笑纳。”

　　汤和伸长脖子瞥了眼箱中之物，忍不住讥笑道：你这一路跟护眼珠子似的守着这破箱子，我当是什么稀世珍宝呢，敢情就塞了件衣裳和这怪模怪样的...鞋？这鞋跟高得都能当锥子使了！

　　桑托斯神色自若地抚过箱沿：明国有句古话叫千里送鹅毛，这套礼服与高跟鞋是我特意从欧罗巴捎来的。虽算不得贵重，却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嗬！连千里送鹅毛都会说了？汤和阴阳怪气地拍手，你们这些红毛夷的汉话倒是越发精进了。

　　承蒙夸奖。

　　见对方油盐不进的模样，汤和顿觉自讨没趣，活像一拳打进了棉花堆里。

　　朱慕掀开箱盖，拎起那件做工考究的牛皮马甲。紧身七分裤随着动作滑落出来，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他又掂起那双造型古怪的鞋子，鞋跟足有三寸高，鞋尖还缀着银质搭扣。

　　男子竟穿这等物件？朱慕将高跟鞋翻来覆去端详，眉峰拧成了疙瘩。

　　他自然不知，这高跟鞋本是法兰西贵族为躲避满街 所创。至于紧身七分裤，亦是欧罗巴贵胄们的常服——宽松裤脚容易沾染污秽，唯有贩夫走卒才穿拖地长裤。正因如此，巴黎街头的平民百姓常被讥作长裤佬。

　　待桑托斯道明缘由，朱慕望着小一号的衣履哭笑不得：此物虽别致，奈何尺寸不合。他命人将衣鞋收进檀木匣中，不如置于皇家博物馆，也好让后人知晓欧罗巴风物。

　　金陵·汉王府

　　见朱慕欣然纳礼，桑托斯眼底闪过精光。他暗自思忖：这位王爷不重金银，必是崇尚精神之道。遂从怀中请出烫金羊皮卷，封面上《 》二字在烛火中熠熠生辉。

　　1425年

　　朱慕面前，桑托斯恭敬地呈上一本古籍：“陛下，这是教廷珍藏的《 》，记载着上帝的启示与智慧。相传由亚历山大一世亲笔所着，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年，是现存最古老的朱慕接过泛黄的羊皮卷，指尖摩挲着刻意做旧的痕迹，心中暗笑：“这伪造手艺，撑死不过五十年。”但他面上不显，反而郑重道：“此物甚合朕意，多谢。”

　　桑托斯见皇帝欣然收下，竟忘形进言：“陛下，世间唯有天主是唯一真神。您若再自称神仙，恐触怒吾主，招致神罚。”

　　话音未落，朱文正已怒目而视，汤和更是暗自咂舌：“这老儿活腻了？”

　　朱慕却挑眉一笑：“巧了，你们那位天主，我熟得很。当年我在天庭为仙时，常与他饮酒。他为求西方传教之权，还央我向昊天上帝说情呢。”他忽作肃然状，“对了，‘上帝’二字乃昊天专属，你们若再僭越称呼……当心你们的主被穿小鞋。”

　　“荒谬！”桑托斯拍案而起，竟直指朱慕鼻尖。

　　朱慕冷冷一笑，道：我胡言乱语？要不要我即刻请你们的主现身，亲口告诉你 ？

　　桑托斯发出刺耳的笑声，哈哈哈，汉王殿下，您的谎言就要被揭穿了。您以为我不敢当真要求您请天主降临吗？不，您错了。为了证明您的荒谬，我甘愿冒险——汉王，那就请您展现神迹吧，我绝不相信您能做到。

　　朱慕嘴角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桑托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也罢，既然你执意要见你们的主，本王便成全你。

　　说罢，朱慕起身缓步走向庭院，站定后双脚微分，双目微闭，神色庄严。他双手平举，掌心朝天，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朱文正立即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汉王，眼中满是崇敬。汉王竟要召唤神明，这等奇事他定要亲眼见证。

　　他素闻这位叔父的种种神奇传说，却始终无缘得见，引为平生憾事。今日竟因这个西域人得以一睹神迹，实乃意外之喜。

　　唉，不知我这神仙叔父的侄儿，日后能否随他一同飞升？不求位列仙班，哪怕在天界做个寻常农夫也好啊！

　　坐在朱文正右侧的汤和同样满脸好奇。关于朱慕的奇闻轶事他早年也听过不少，但总以为是障眼法或权谋手段。
　　http://www.bixia5.cc/book/46091/39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bixia5.cc。笔下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bixia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