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章 广布耳目,深植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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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终之难和长生野望,是一对伴生的双生子。克终之难,不仅仅是君王,还有臣工,王崇古的侄子王建,张居正的门下第一鹰犬王篆,凌云翼本族的背刺,都是类似的克终之难。
张居正之所以要如此急切的把全楚会馆交给申时行,甚至大动干戈的对张党进行清党,也是基于这种担忧,趁着现在还有精力,把这些事儿都办了,而不是留给后来者申时行。
申时行他也办不了。
大明在嘲笑费利佩老了,就开始胡作非为的时候,这个劫难也会公平的落在大明的皇帝、大臣的身上,谁也躲不过,谁也逃不了。
人老了,体力下降精力不济,下面的人就开始动各种各样的小心思,如此彼此猜忌,螺旋上升之下,克终之难就成了个解不开的疙瘩。
道爷想用修仙这种超脱的力量,来震慑朝中大臣和野心之徒,很显然,他失败了,大多数人都不信道爷真的能成仙。
缇骑的动作真的很快,会试九天,缇骑就把前后问题调查的明明白白。
“现在的问题是,凌次辅惭愧致仕,举荐了少宗伯你做次辅。”申时行眉头紧蹙的说道。
缇骑的调查还没有完全公开,目前还在缇骑衙门之内,陛下还没有移交有司。
凌云翼不得不致仕,他不致仕,陛下就没办法公开的处置此案,无论如何都要给凌云翼这个面子,凌云翼致仕,案情才可以继续推进,但他致仕,朝中本身稳定的格局就再次被打破。
张党势大,盘根错节,群臣结舌,大明监察、纠错力量对张党失效,如果凌云翼这个杀星再一走,张居正刀刃向内,甚至都会被反噬,所以朝廷的局势需要凌云翼继续在朝中。
这就又变成了一个取舍问题。
奸臣蛰伏数年的精心谋划,真的不如蠢货的灵机一动,看看这蠢货灵机一动,把凌云翼、张居正都架在了台上动弹不得。
“我去做次辅?”高启愚指了指自己,自己都乐了下,摇头说道:“真要我登台唱戏,那也是和你申时行唱对手戏。”
高启愚可不觉得自己能和张居正唱这出对台戏,张居正这一生的对手是高拱,是王崇古,是凌云翼,高启愚不觉得自己能起到制衡张党的作用。
首先,高启愚手里就没有三千客兵这种力量。
“所以,现在等陛下、先生、次辅商量个办法出来再说。”申时行告知了高启愚所有的内情。
高启愚得亏找到了申时行,否则他找其他人打探,都不能告诉他真相,因为陛下并没有公开,这些消息,只有少数明公有资格知道。
申时行和高启愚商量了片刻,他们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都觉得最终结果,大概是捂盖子,至少等张居正对内大规模清党结束,陛下才会允许凌云翼致仕,这万历二十年壬辰科舞弊案,才能继续推进。
“有个商人到了京师,求告到了我这里,我没见他。”申时行和高启愚聊完了科举舞弊案后,才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孙克弘带着儿子入京请罪来了。
王篆倒了,陛下没有瓜蔓连坐的打算,十几年,一年三万银不到的贪腐规模,还要瓜蔓连坐,朝廷没那么闲。
但皇帝没有追究,不代表着松江远洋商总孙克弘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
朝中飘下去一张纸屑,对孙克弘这样的商贾而言,都是泰山压顶。
孙克弘找到了全楚会馆,才知道全楚会馆换了人,这一看是老熟人申时行,立刻纳了拜帖,但拜帖如同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申时行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方便见他,前些日子,才因为全楚会馆宴请之事,被陛下训斥,我现在再见他,那才是往炮口上撞,但我不见他,京师没人见他,现在他便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赶巧了,申时行不方便,他在过年大肆宴请,被高启愚敲了一闷棍,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孙克弘被普遍认为是张党走狗,因为申时行在松江做巡抚,孙克弘和他申时行来往密切。
孙克弘这点儿事儿,真的不是大事,但凡是有个人能递个话儿到通和宫,哪怕是在陛下面前提一嘴,陛下知道,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哪怕是财如孙家,依旧无法做到。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忙递个话?我不传。”高启愚当然听明白了申时行请求,立刻说道:“唯利是图之辈,我不想跟他们产生任何的瓜葛。”
“孙克弘身后还有个苏松商帮,那我就更不会见了。”
高启愚已经非常客气了,作为士大夫,他对这些商人,没什么好脸色看。
商人逐利,往往不择手段,高启愚可是非常了解小三角贸易,这种歧视,也不能怪高启愚,这年头士大夫们,普遍都这个态度。
尤其是对这些身后站着商帮的富商巨贾,高启愚都是避如蛇蝎。
“反正有这么个事儿,你见或者不见,都在你。”申时行摇头说道:“形气转续,变化而嬗,松江府商贾正在变得完全不同,总归有一天,少宗伯,要面对他们的,躲是躲不开的。”
申时行去了松江做巡抚,商贾正在在商品经济的刺激下发生着令人惊恐的嬗变。
“哦?愿闻其详。”高启愚面色凝重的询问申时行这么讲的原因,形气转续,就是他们的外表和根本,正在发生剧烈转变,剧烈到朝廷不得不面对的地步。
申时行想了想,才将自己看到的内容娓娓道来。
“万类霜天竞自由,松江府完成了商品经济的蜕变,有好有坏,它走在了大明最前面,就连商贾也是如此。”
“在最开始的时候,整个市场是处于自由竞争,这个时候,一切都欣欣向荣,商贾们握着银子,甚至亲自参与到工坊的生产之中。”
第一阶段自由竞争,消费者可以买到各种物美价廉的成本,甚至感慨生活的美妙,工坊主们为了市场,不得不出让部分利润给市场和工匠们,来维持市场的热切需求,争夺市场的份额。
这个阶段,是最让人心动的时刻,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对这种竞争竭诚欢迎。
但自由竞争很快就会进入第二阶段,无休止的价格战,这种价格战,让商品的价格,被挤压到了成本的边缘,工坊们拼尽全力,都赚不到钱,反而赔钱,而对百姓而言,直观的体验,就是商品层出不穷,眼花缭乱,而且价格低廉。
这种无休止的价格战,是市场彻底崩坏前的癫狂闹剧,但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了。
“成本越来越高,因为需要给工匠足够的让利,才能调动匠人的积极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匠人们往往枉顾生产条规,开始加大生产,而市场内价格在互相催逼,越来越低,利润越来越薄。”
“少宗伯,你说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申时行抿了口茶问道。
高启愚眉头紧蹙的说道:“高昂成本和微薄利润的夹击下,再加上价格越来越低,市场刀刀见血,规模越大,抗击风险的能力越高,中小工坊,会慢慢消失,因为他们承担不起这种风险。”
申时行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没错,眼看着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我亲眼见证过一次楼塌了。”
申时行说的就是棉纺生意,在大明开海初期,大量的棉纺工坊如同雨后春笋一样,从松江府上长了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盎然,但仅仅过了十年后,棉布的价格开始持续走低,价格最低的时候,甚至低于了成本价格。
大量中小工坊在这种价格狂潮中,倒在了时代的洪流之中,规模最大、抗风险能力最强的工坊,笑到了最后。
朝廷希望的是,更高生产效率、更多生产技艺改良、更低成本才能获得自由竞争的胜利;
但现实是,对下压榨更加狠厉、谁更不把人当人看、价格更低、资本更加雄厚的一方获得了自由竞争的最后胜利。
孙克弘就是胜利的那一个,他看起来赢了,但他不过是个幸存者罢了。
申时行看着高启愚,严肃的说道:“商场上的兼并,比土地兼并更加酷烈,更加无情,如果不是突然来的环太商盟,让这些中小工坊们喘了一口气,有了一些希望,让他们手里的土地、工匠、工具更加值钱,他们的退场会更加惨淡。”
“环太商盟的成立,惠泽千万家。”
环太商盟,不是一出为了哄皇帝开心、满足皇帝皇图霸业的闹剧,而是切实的得到了一个不太扎实的市场,对大明的影响十分深远,甚至连高启愚本人都没意识到这种意义所在。
“我只不过是为了做礼部尚书而已。”高启愚思前想后,还是不肯居功,他的想法比较纯粹,那就是进步。
高启愚有些疑惑的问道:“环太商盟不建立,中小工坊要倒;建立了,他们还要退场,这环太商盟,不是白建了吗?”
高启愚在电光火石之间,非但没有居功自傲,反而产生了浓烈的担忧,他怕自己为了进步,办了坏事。
申时行摇头说道:“因为接下来的狂潮,这些小工坊主们,是无法抵挡的,因为铁马来了,一台升平九号铁马,等于三百个织工日夜不息。”
“铁马是十分昂贵的,一马力要二十银,环太商盟带来的商机,只是让中小工坊在这场兼并狂潮中,能卖个好身价而已,他们已经没有余力,进行更大规模的投入了。”
“面对更加强横的大工坊,商帮,他们只能选择投降,现在投降,还能卖个好价钱,负隅抵抗的结果,就是血本无归。”
更高生产效率,让这些资本雄厚的工坊,更加容易胜出,因为他们可以继续投入,提高效率,降低成本,降低价格,逼迫弱小者出局,将所有人挤出棉纺行当。
“这不就是田土兼并吗?”高启愚略微有些茫然,他甚至有些失态的挠了挠头,在田土兼并上发生的事,似乎在棉纺行业,再次发生了一遍,虽然经历更加复杂,而朝廷依旧是无能为力。
“所以,大明正在形成的商帮,这些富商巨贾,正在逐渐取代乡贤缙绅,甚至是势要豪右都不能幸免,松江府棉纺业已经逐渐变成了垄断,少宗伯总有一天,要跟他们打交道的,而不是现在这样,避而远之。”申时行讲到这里就停了。
第一阶段自由竞争,第二阶段无休无止价格战,第三阶段中小工坊在逐渐出局,一个依托于商帮的庞然大物已经成型。
而松江府正处于第四个阶段,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开始逐渐浮出水面,展现出自己对市场近乎于无所不能的可怕影响力。
高启愚没有在松江府做过巡抚,申时行讲到这里,就没有再讲,再往下讲,高启愚也不能感同身受。
这个在残忍价格战中,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庞然大物,几乎掌控了所有市场,几乎所有棉市口,都被这个庞然大物掌控,这就是市场集中。
这个庞然大物,展现出了几个特性:
一:它不被人的意志所左右,哪怕是孙克弘,也是这股意志的奴隶,而非主人,朝廷也有些投鼠忌器,消灭这个庞然大物,等同于消灭产业,等同于消灭匠人们的生计;
二:它不容挑衅,它不允许在这个市场内,有相同的生物存在,它会对任何出现的后来者、中小工坊,展现其残忍,它不允许后来者出现,也不允许中小工坊生存下去;
三:它会无限制的扩张,兼并和吞噬中小工坊,无限制的扩大规模,把更多的人圈进为它的奴隶,进而抵抗可能的危机——来自朝廷的绞杀;
四:它的根本是逐利的,当它占领市场后,不会提供物美价廉的市场,而是对一切进行标价,具体表现为:供应价格极高,但质量较差的商品。
申时行当初在松江府,也未能看到这个庞然大物的所有特性,他只看到了这四个特性,因为当下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仍然处于水面之下。
资本雄厚的大工坊,仍然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依旧有大量的小工坊甚至是个体农户的小作坊存在,甚至因为环太商盟的建立,原本完成的市场集中,也在分散。
本来这个时候,这个庞然大物,就应该凭借着压倒性的规模和成本优势,对这些中小工坊展开全方面的兼并,突然而然,环太商盟来了,让这个庞然大物再次潜入了水下,等待时机。
只完成了市场集中,掌控了绝大多数棉纺口,还没有完成生产集中(兼并)、资本集中(商帮)的庞然大物,还没有展现出它的全貌。
可即便只看到了一点,但申时行对这个庞然大物,仍然十分忌惮。
申时行对这个庞然大物有一种既视感,他总觉得这个家伙不是新东西,有一种让人恍如隔世的熟悉感,申时行回京之后,就知道这种熟悉感不是假的,它早就出现过,而且更加庞大。
早在南北两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那就是官营酒坊。
大明人都这样,在迷茫的时候,总是希望从历史中寻求答案,还真让申时行给找到了。
宋朝的官营酒坊,影响极其深远,任何人酿酒,都要通过官营的正店购买酒曲才能酿酒,而这些购买酒坊的小店铺,就叫做脚店,脚店卖酒,但不卖炒菜,多数都是卤菜和冷餐,而正店提供热菜,炒菜等。
《清明上河图》就有正店和脚店之分。
宋朝官营酒业这个庞然大物,发展到最后,已经不受朝廷政令影响了,所有既得利益者竭尽所能的阻止制度发生任何的改变,而且两宋朝廷,对这个庞然大物无能为力。
因为这个庞然大物,发展到最后,已经不是酒家那么简单,米粮的粮商、酿酒的正店脚店、卖酒的娼妓,围绕着酒家经营的赌坊等等,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这个庞然大物,随着大宋的落幕、随着神州陆沉,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现在,随着松江府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这个庞然大物,再次慢慢浮出水面来。
不仅是棉纺、木材、桐油、造船、粮油等等,都在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高启愚回到了家里,稍事休息后,从拜帖里找到了孙克弘,请孙克弘会面,孙克弘本来打算在太白楼宴请,但高启愚把孙克弘叫到了府上见面,而非太白楼。
“宴请自然不必,申侍郎介绍你来,其他人,我就不见了。”高启愚在孙克弘见礼后,示意他坐下说话,高启愚没有太过于傲慢,而是和孙克弘聊了很多关于棉纺的事儿。
申时行这家伙,除了性格柔仁之外,能力没的说,让申时行如此忌惮的事儿,高启愚自然也要忌惮。
“王篆之事,是先生在清党,和孙商总无关,商总不必过分担忧,我明日去通和宫御书房面圣,也会提及此事。”高启愚倒是给了一个明确的回复。
孙克弘已然两鬓斑白,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少宗伯,这趟入京,我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来,如果得不到庇护,松江远洋商行,我可能真的控制不住了。”
“我这人素来心狠手辣,再加上圣上圣眷,这些商帮的豪客,不敢拿我怎样,但一旦我失去了圣眷,恐怕出了京师,就是千刀万剐的下场了。”
孙克弘这次是真的有点害怕了,皇帝一旦收回圣眷,他和他们家,就彻底完了,甚至都不需要陛下亲自去动手,商帮这帮人,更加吃人不吐骨头。
“陛下都没夺你的九品商总官职,你不必自扰。”高启愚笑着说道,同样对申时行所言的庞然大物,有了一种新的感触,这东西,确实得陛下镇着。
当下大明天下,还真没有能镇得住这东西的衙司。
驻跸松江府,势在必行。
孙克弘走后,高启愚去了通和宫面见皇帝,他等在西花厅,因为陛下在见大明反腐司反腐御史徐成楚,陛下暴怒的声音,从御书房传到了西花厅,搞得高启愚都吓了一跳。
“133万银,他一个小小的彰德府的磁州知州,短短七年,贪了足足133万!四个王篆了!”朱翊钧站在御案前,走来走去,王篆十几年捞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这个磁县知州陈礼珍七年就搞了133万,足足两个先帝皇陵还有的剩!
徐成楚低声说道:“磁州有煤田,他收这些田主的银子,才收了这么多钱。”
贪腐来源非常简单,煤,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里,柴字当头。
自从大明采矿技术不断发展,这各地都在挖煤,取代过去的柴,为了柴百姓把整座山整座山砍的光秃秃,现在煤又耐烧,火又稳,价钱也不贵。
磁县知州陈礼珍贪得银子,全都来自于煤田,他不是受贿,是让自己的弟弟去亲自经营煤田。
这挖煤断不了会出现一些事故,而陈礼珍都压了下去,这短短七年,矿上死了千余人,终于纸包不住火,被巡按御史发现。
可这陈礼珍是张党门下,虽然不是嫡系,巡按御史不敢检举,就一直压着,这次张居正大肆清党,这巡按御史一看张居正连王篆都清算了,知道张居正来真的,就弹劾了陈礼珍。
“他还搞了个煤帮!他也配当朝廷命官?!”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疏,气不打一处来。
这133万银,除了煤田之外,最大的营收,就是城中煤帮了,这年头城外山匪,城内恶霸,手上都带着百姓的血。
作为知州,陈礼珍就是磁州的父母官,青天大老爷,他亲自扶持煤帮,搞得治下可谓是鸡犬不宁。
“押送京师严加审讯,下章河南,严厉督查此案,其党羽要一网打尽,还百姓一份安宁!”朱翊钧下了严旨,这可是133万银,绝不是小数目。
徐成楚犹豫了下说道:“臣发现,河南彰德府,也不是很干净,这133万银,恐怕有平账的嫌疑。”
作为反腐经验十分充分的老吏,就是有煤田、煤帮这些东西,一个知州,七年时间,顶了天也就是五十万银,这133万银的庞大数目,太像是在平账了。
他办的案子多了,就慢慢产生了感觉,一个知县贪了多少,背了多少锅,光看数目,他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都是陈礼珍干的,都是他的错!他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办那么多的事儿?
徐成楚跟着海瑞反腐已经反了好些年了,多大的官职就有多大的能量,都是陈礼珍做的,徐成楚觉得不可能。
显然,一个知州这么庞大的数目,八成是背了整个彰德府的锅。
但是继续追查,可能会追查到了张居正的身上,所以徐成楚要问问陛下的决策,是否继续追查,还是不再扩大影响,到此为止。
反贪不要反得天下皆敌,要持续性的反贪,反腐司的职责是,严厉遏制贪腐规模,保证吏治的高效运作。
贪墨横行,行政效率为零,但一点都不允许,很多事又办不成。
“徐卿好生督办此案,过了线,就一并办了。”朱翊钧当然听得明白徐成楚为何而来,划了个线儿,过了线就一并查处,没过线,就不必过分追究。
五万银,就是触发反腐司反贪的线,再多那就得到反腐司喝杯茶了。
徐成楚告退后,高启愚觐见了皇帝陛下。
朱翊钧让冯保把凌云翼书帖之事,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虽然高启愚已经从申时行处得知了部分的细节,但冯保讲的内容更多。
包括凌府管家如何被收买,太仓凌氏如何删了凌云翼的族谱又回头舔。
为了一个进士,太仓凌氏花了足足七万银,而凌管家只拿了二百两银子,真正拿这笔钱的,还是凌云翼的小儿子,这才是这件事难办的地方。
凌云翼根本说不清,只能致仕归隐。
凌云翼的儿子把他父亲一生的荣耀,用七万银卖了。
这让高启愚有些感慨,当年严嵩可称无敌,但严世蕃索贿裕王府,把一切都毁了。
“这个案子压一年,凌次辅明年致仕,次辅已经举荐了你做次辅,你也做好准备。”朱翊钧倒是没有隐瞒凌云翼举荐之事,这次辅的位置,太多人盯着了。
“臣遵旨。”高启愚倒是对这个次辅之位,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他做到礼部尚书,已经非常知足了,但没人会嫌自己官大就是了。
“陛下,孙克弘因为王篆案入京来,都打探到了臣这里,臣觉得有必要见一见,就问了问他的难处。”高启愚奏闻了会试之事后,说了孙克弘入京之事。
“仔细说说。”朱翊钧询问,高启愚不喜欢商贾,既然见了,那肯定有所图谋。
高启愚俯首说道:“观其豪商富贾嬗变,始则百舸争流,欣欣向荣;继则竞相倾轧,利薄如纸;终至众者凋敝,巨擘独揽。此等兼并之势,酷烈尤甚田土。”
“此等庞然大物,手握市集命脉,操弄百工生计,其势难遏,其欲难填,朝廷若不早图,任其盘根错节,恐其挟业自重,尾大不掉。”
“臣以为亟需绸缪,或明立章法以束其行,或另辟商途以分其势,更须广布耳目,深植爪牙于诸省商埠,断不可使此等庞然之物,游离于庙堂视野之外,任其野望滋长,终成心腹之患。”
高启愚之所以愿意见见孙克弘,其目的就是广布耳目,深植爪牙,不能任由这个东西,把大明商品经济给毁了。
人不是这个东西的主人,而是奴隶,这才是关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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