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人心难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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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烬原之上,风雪凝固。

  三人静立魂阵之外,霍思言目光坚定,脚步踏入结界边缘,气流顿时剧烈翻涌,周身衣袍被冲得猎猎作响。

  韩烈站在魂灯下,魂火不断变幻,他的身形也随之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在三重魂气之中。

  “霍……思言……”

  声音低沉如铁器锈蚀,回荡在烬原寒风中。

  谢知安身形紧绷,随时准备出剑,沈芝却拉住了他,低声道:“再等等。”

  魂灯深处,忽地传来两道交错的魂音。

  “他不过是弃子,为何还执念不舍?”

  “他是破局之钥,怎可任其崩毁?”

  三魂之意,此刻分明已自生意识。

  霍思言缓缓抬手,祭出魂符,灼亮的符光在她掌心化作一道金纹,缓缓没入结界。

  “韩烈,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就撑住这最后一刻。”

  “你曾说,魂术不应为恶,也不应为某一方所控,你也曾说,若这世上再无人敢说“不”,你便是那个敢说的。”

  “现在,这世上只剩你了。”

  魂阵剧烈震颤,韩烈身形猛地一晃,那缠绕在他周身的黑色魂纹,竟有一丝开始剥落!

  谢知安猛然开口:“他在反噬魂火!”

  沈芝脸色一变,补充道:“这……是要强行剥离献主之契,他疯了!”

  霍思言却已看明白韩烈的意图。

  他并非求生,而是要将三魂献契毁于一身!

  她眼中一沉,瞬间抛出魂纹钉。

  “谢知安、沈芝,锁阵助他!”

  三人魂力齐出,符阵宛如天锁般层层叠加于魂灯周边,硬生生将三重魂力牢牢定住!

  只听韩烈怒吼一声,手掌猛地插入魂灯之心!

  “吾名韩烈,以昭国逆魂之罪,献吾心、吾魄、吾骨,以证魂术可行之道!”

  “轰!”

  魂灯炸裂,三重魂火分崩离析,化作千万细碎魂光,在空中缓缓旋转。

  韩烈身躯从半空坠下,被谢知安一把接住,身上的黑纹尽褪,浑身苍白,气息微弱如游丝,却双目清明。

  “我……没疯。”

  他轻轻喘息着,眼神缓缓看向霍思言。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有人……像我……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寂静后,沈芝低声道:“他活着,只是魂魄极虚,需立刻带回昭都调息。”

  谢知安轻叹一口气,点头抱起韩烈。

  而霍思言站在那片魂灯碎屑飞舞的光辉下,眼神前所未有的沉静。

  “他熄灭了一盏灯。”

  “但也点亮了……新的局势。”

  她转过身,望向昭国的方向。

  “昭廷、太后、魂门……都该知道,韩烈不是败于他们。”

  “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夜幕如墨,天边沉雪未歇。

  昭国边军营帐之内,气氛比寒风更肃。

  韩烈魂魄大伤,被安置于内帐静养,太医接连换了三批,无一人敢妄言生死。

  谢知安亲守帐前,寸步不离,沈芝则立于营地高处,暗中查探来往人影。

  而霍思言,独自走入主帐。

  太后的身影依旧端坐帘后,未着华裳,仅着一袭素色宫衣,指间握着一盏铜炉,香烟袅袅。

  “韩烈……还活着?”

  她语气平淡,似在问天气。

  霍思言点头。

  “他以身破契,魂裂三重,命虽存,魄不稳。”

  “是你亲眼所见?”

  霍思言颔首,眼神未变。

  “他的确未死。”

  太后沉默片刻,缓缓将香炉放下。

  “那就好。”

  她声音低柔,似有几分疲惫,又似另有所思。

  “这场局,从你入东溟起,我就知结局未定。”

  “我派你入地宫,从来都不是为了取胜,而是为了试探。”

  太后转眸,目光深沉如井。

  “我需要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霍思言静静看着她,没有接话。

  片刻,太后淡笑一声,自言自语般开口:“韩烈是魂术的执火人,他若灭,自会有下一个,但他若留,就还有谈的可能。”

  “这世间,并非只有敌与我,还有“未明之人”。”

  霍思言冷声道:“太后想与魂派讲和?”

  “非也,我要的是魂术归朝,为我所用。”

  “你不怕失控?”

  “我只怕,昭国再无筹码。”

  她站起身,步步走下帘后,至霍思言面前站定,语气忽然低缓却锋利。

  “霍思言,你已见过魂门之残、烬烛之力、韩烈之心,如今你说,魂术,真不可驯否?”

  霍思言抬眼,语声坚定:“魂术可驯,人心难控。”

  太后凝视着她片刻,眼底情绪晦暗不明,转身坐回高座。

  “你父生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霍思言神色一震。

  “可惜,他后来死了。”

  太后淡淡地道。

  “所以,你若真要走下去,就必须明白一件事,你可以不信任何人,但你不能不拿出结果。”

  霍思言缓缓行礼,声音冷静如初:“臣,知晓。”

  转身欲退之时,太后忽道:“谢知安那处……留意些。昭廷内外都盯着他,有人早就不满。”

  霍思言脚步微顿。

  “臣……明白。”

  营外风雪未歇,沈芝立于高岗,一封密信随火光焚尽。

  夜风中,她轻声呢喃:“魂门虽裂,但魂术未息……要变天了。”

  她回头看向主帐方向,眸光深如远山。

  “太后不是不动棋,而是藏棋。”

  而她、霍思言、韩烈……如今皆是局中子。

  翌日,昭军主帐。

  霍思言一夜未眠,黎明之际,便起身离帐。

  她并未立即前往太后处复命,而是转而来到西侧的副军营。

  韩烈尚未苏醒,谢知安守在营外,见她来,微微颔首。

  “太医说,他魂魄虽裂,但神识尚在,若能稳住,三日内或有一线回转。”

  霍思言默然,目光落在帐帘轻曳处,神色晦暗不明。

  “我总觉得……太后不是真的希望他醒来。”

  谢知安神情一紧,却未出声反驳。他也察觉到了太后与韩烈之间的旧账远比他们知晓的复杂。

  霍思言却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但他必须醒来,只有他才能解开那份魂印图卷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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