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公主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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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酸楚委屈一路发酵,在看到负手立在门口仰头观月的唐知味时,更是达到顶峰。一路上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她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了起来。
果然,他还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至于大半夜地亲自在门口等她。
只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她自己一路走过来,是什么贵人的癖好?
“啧,麻烦,走吧”。
小乔很想说自己很累,很渴,很饿,脚还很疼,但那声“麻烦”让她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她还摸不清唐知味的性子,不敢轻易动作。
月色温柔,却远不够明亮。
明明是走在朝堂炙手可热的兵部侍郎的府邸中,小乔却觉得自己穿行在荒僻险怪的密林中。
她小心翼翼地紧紧跟着唐知味,却还是摔了两跤。
唐知味没有丢下她,却也没有扶她,就立在不远处看着她。
第一次,她呜咽了几声。
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只能咬着牙自己爬了起来,继续深一步浅一步地跟着他。
第二次,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摔倒后,就地休息了一会,力气攒得差不多了,就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等终于看到了那几间寒酸的小木屋,唐知味示意她可以进入最右边那间休息时,小乔几乎喜极而泣。
她以为她终于完成了唐知味对她的“考验”。
那看似寒酸的小木屋中,肯定有温柔细致的侍女帮她脱掉脏污的衣裙,服侍她沐浴,伺候她换上干净昂贵的寝衣,再端来可口的饭菜。
再然后,温雅俊美的状元郎会温柔小意地来赔不是,会更加温柔地怜爱她。
奴为出来难,教郎肆意怜——
小乔想着,疲惫的脸上浮起层层红晕。
唐状元虽则有些贵人奇怪的癖好,但确乎是极俊美温柔的。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俊美温柔的唐状元会用事实教会她什么叫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以及,不做人……
……
……
镇抚司中,锦衣卫指挥使佟明今面色阴沉地盯着吊在刑讯室里、又一次昏死过去的丰寻。
丰寻到他手中已经三天了,说来说去的却只有那几句话——
仙客来是他前几年离开京城后偶然遇到一个行商,那行商卖给他的。
用以自用,没有送给别人,任何人。
他连那行商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毕竟,没有谁买东西还要问一下小贩的名字!
丰寻的话看起来无懈可击,佟明今却一个字都不信。
或者说,他一个字都不想信——这绝对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
他是皇上一手提拔,也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许远程的案子就是他查的。
他没能从许家人嘴里撬出东西来,皇上已经十分不满,特别是在被仙客来毒瘾折磨的时候。
不想现在却柳暗花明,完全不相干的案子竟然也牵扯到了仙客来。
他知道,他必须要从丰寻的嘴里撬出话来,而且要快,否则下一个灭家祸族的说不定就是他佟明今!
“泼醒他!”
冰冷的盐水迎头泼下,丰寻惨叫着醒转。
佟明今冷笑,“去把丰侯带过来!”
丰寻疼得浑身都在抽搐,脑子里一片浑噩。
却在听到“丰侯”二字后猛地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喊道,“我父亲是二品侯爷!你敢对他用刑!”
佟明今冷笑,“进了我镇抚司,都是我佟明今的阶下囚,阶下囚还分什么侯爷、世子?”
丰寻嘶声笑了起来,“佟明今!本世子说过,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丰寻敢作敢当!
林县主是我杀的!李夫人是我杀的!祺郡王妃也是我杀的!
你拐弯抹角地问些有的没的,现在又拿我父亲威胁我!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不问清楚,我怎么坦白!”
丰寻的笑声已有癫狂之态,他杀了人,他认罪!
但除了杀人之外,他到底还犯了什么罪?
值得皇上将他扔到镇抚司严刑拷问,甚至还牵连到皇上一向宠信的父亲?
而在这镇抚司之外,丰侯府上下又还是否安好?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皇上又到底想从他嘴里得知什么?
很快,丰侯就被带到了丰寻面前。
孝仁宗没有发话,就算是佟明今也不敢对丰侯下手。
这几天,丰侯虽然被关在镇抚司,衣食简单,但并没有受到虐待,更没有用刑。
即便是这样,丰侯却还是像一台老旧的织布机,在经历多年的风雨后迎来了致命的酸雨腐蚀,肉眼可见地衰败了下去。
鬓边灰白的头发,额头加深的皱纹,每一点痕迹都是他不孝不义、灭家祸族的铁证!
丰寻通红的眼眶中滚下一颗血泪,嘴唇蠕动了半晌,却到底没能喊出“父亲”二字。
丰侯面色衰败,神色却还算平静,不动声色打量丰寻一眼后,淡然开口。
“佟指挥使,老夫说过,这逆子犯下的罪行,只要指挥使能找到证据,我们丰侯府都认。
但若是指挥使想要栽赃些莫须有的罪名给我们,哪怕这逆子被你们活刮了,也休想我们认罪”。
佟明今阴狠一笑,“丰侯说笑了,丰世子身份贵重,活刮什么的,佟某再也不敢的。
只丰世子冥顽不灵,拒不认罪,佟某免不得请丰侯,再请府上的贵人们来配合问话了”。
孝仁宗下令,丰侯和丰寻收押镇抚司,丰侯府众人暂押府中,是暂时不想将事情闹大,想先从丰侯父子口中掏出话来。
但丰寻就是个不开口的蚌,丰侯,他又没胆子动手,就只能从丰侯府其他人身上下手了。
“你敢!皇上下令我丰侯府的人暂押府中,你敢抗旨!”
佟明今冷笑,“倒也算不得抗旨,不过就是请来问个话。
问过后,佟某自然会好生生把人送回去。
啊,对了,听说小孩子不会撒谎,第一个,不如就请侯爷的重孙先来好了”。
丰侯神色微变,丰侯府子嗣昌盛,他儿女子孙无数,重孙一代却只得一个孩子。
佟明今——
不,佟明今他没那个胆子,是皇上,皇上这次是真的准备对他丰侯府下手了。
为什么?
就是因为丰寻杀了人?
丰侯再次感觉到了和丰寻别无二致的迷茫不解。
明明当年,丰寻杀了林县主,安乐公主一心报仇,纠缠不休。
皇上都出手保住了丰寻,甚至没叫丰寻染上半点嫌疑。
五年后,皇上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丰家做错了什么?惹了皇上不喜?
为什么他一点风声没有收到?
“来人,等小丰公子的时候,也别闲着,给世子爷招呼上”。
蘸了盐水的鞭子夹着风声一鞭又一鞭落在丰寻身上,丰寻怕惹了老父伤心,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丰侯神色平静坐在一旁,仿佛亲生儿子被毒打牵动不了他半分心神。
“大人,安乐公主来了,属下们拦不住!”
锦衣卫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佟明今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骂,“废物!”
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丰寻无意识松开了牙关,张大嘴。
公主?
公主来救他了?
“住手!”
呼啸的鞭子停了下来,丰侯扶了扶额头,起身,“佟指挥使,随老夫去迎一迎公主”。
“不敢,丰侯德高望重,还曾是安乐的长辈,安乐可不敢叫丰侯亲自迎接,怕折寿”。
萧知意清甜的声音含笑响起。
不多会,一身明红的宫装丽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将这逼仄阴暗的镇抚司牢房都照亮了。
丰寻喃喃,“公主公主……”
佟明今硬着头皮上前行礼,“不知公主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不过就是没迎接本宫,倒也算不上罪该万死”。
萧知意语气随和亲切,屈身朝丰侯福了福,“老侯爷安”。
丰侯面色复杂还礼,“公主客气了”。
萧知意微微退开半步,露出身后的东上相和东上相怀中抱着的孩子。
丰侯双瞳猛缩,是他的重孙!
“我们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丰小公子来探望丰侯。
见那些个锦衣卫粗手粗脚地弄哭了小公子,就接了手,还望丰侯不要介意”。
萧知意说着,眉目含笑地点了点婴儿粉嫩的小鼻子。
小孩儿在东上相怀中十分安稳,笑咯咯地用小手去抓萧知意的手。
萧知意让他抓着了,晃了晃那紧紧握着她手指的小拳头。
“本宫最喜欢孩子了,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福气”。
丰侯心头猛跳,双眼紧紧盯着萧知意的手。
生怕她此时还笑盈盈地逗弄着孩子,下一刻就会抓起孩子,狠狠掷到地上,再狠狠踩上几脚!
皇上已经准备对丰家下手,绝不会因为爱女弄死了丰家的子孙而动怒!
“都是我没用”。
东上相华美的嗓音微微沙哑,越发地磁性而魅惑。
萧知意握住他的手,食指轻轻在他掌心挠了挠,朝他飞了个笑眼,嗔,“谁说你没用了,你有用,最有用!”
她本就容色娇媚,这般情态下更是媚色无边,叫人光是看着便觉面红耳赤。
佟明今忙低下头去,东上相咳了咳,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白到透明的脸上染上层层绯色。
丰侯,“……”
丰侯收回紧紧盯着萧知意的目光,后退半步。
“东上相!”
从萧知意走进来后就像失了魂般一直紧紧盯着她的丰寻突然挣扎起来,嘶声吼道,“东上相!你这个小人!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萧知意妙目流转,目光第一次落到丰寻身上,“啧,这不是本宫的前夫么?”
东上相又咳了咳,认真提醒,“马上就是先夫了”。
萧知意噗嗤笑出声来,“这话倒是叫本宫想起当年的一桩趣事来。
那时候本宫才八岁,母后已经开始留意勋贵子弟,殚精竭虑地要为本宫选最好的驸马。
皇兄怕她伤神,劝她,到时候就选本宫喜欢的,喜欢错了就换一个。
左右本宫是公主,有十个前夫也照样不愁嫁。
母后就说,前夫啊,听着不好听,还是叫他们变成先夫,才好找下一个婆家”。
东上相捏着她的手紧了紧,笑道,“如今公主的前夫果真要变成先夫了,先皇后好远见”。
东上相一开口,丰寻再次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是你背叛了我!是你背叛了我!
我求你,求你杀了那个小人,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你不肯!是你不肯!
你为了个空有美色的小人背叛我!”
萧知意嗤笑,“大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丰世子,你都要死了,还在这里自欺欺人,实在是叫人恶心!”
恶心!
她说他恶心!
就像当年她决绝地抛弃他,转投东上相的怀抱时,骂他,恶心!
有一瞬间,丰寻几乎怀疑她早就知道了当年之事的真相,但,很快,他就否决了。
不会的!
不可能!
按她的性子,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求皇上杀了他!
甚至,她都不会告知皇上,直接拿刀杀了他!
他那么爱她,根本不会提防她,她要得手再容易不过。
他与她一年夫妻,比谁都清楚,她有多么喜欢孩子,又有多么期望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可能!
她不可能知道!
骂他恶心,只是她为背叛他找的借口!
“啧啧,专挑像本宫一样爱听戏、离经叛道的显贵之妇杀害?还砍断她们的右脚?
丰世子,你这么恨背叛你的本宫,这么恨打断你右腿的东上相,你来杀本宫啊!
你来砍东上相的右脚啊!
挑软柿子捏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毫无长进,和五年前一样,自私、懦弱、虚伪,叫人恶心!”
“不是不是!”
丰寻眼前一片血红,根本看不清萧知意的脸。
脑海中,萧知意赤着右足踩在东上相喉结碾磨的娇媚模样却再次清清楚楚浮现,连她脚上串着红绳的金铃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本宫许你起来了么……”
嫁给他一年的妻子在东上相面前仿佛变了个人,变得娇憨、明媚,整个人都仿佛笼着一层叫人飞蛾扑火的光晕。
明明是那般堪称下流的动作,她做起来却让他忘了她高贵的身份,忘了她该有的端庄,只余她娇媚的笑、素白的玉足和似乎带着他的心脏一起震动的金铃。
他痴痴看着,甚至忘了被她踩在脚下的不是他这个夫君,而是东上相那个小人,身下火燎般疼。
那种疼痛刻入了他的骨髓,伴着她从未在他面前显露的媚态一次又一次地深入他午夜的梦魇中。
他知道他永远失去了她,甚至,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
所以,他拼命地找那些和她相似的女子。
只是,她们都不是她!
他很快就会厌倦她们,于是,他杀了她们,只留下右脚,只剩下一只右脚,就像了。
她说他恨她,是的,他恨她,但他从来没想过要杀了她!
他只想她回到他身边,像对待东上相般,也在他面前展露她从来吝啬于给他的娇媚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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