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影落龙眠

　　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反射着程雪疲惫的脸。她被关在这里六个小时了，手腕上的龙形纹身隐隐发烫。门外传来争执声，突然，门被猛地推开——

　　"程教授！"杨逸拄着拐杖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穿制服的人，"快走，袁老打通关系了！"

　　程雪被拉着穿过走廊，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警局，而是某军事基地的地下设施。沿途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分析从滇池带回的龙骨样本。

　　"林教授呢？"

　　"被他们单独关押。"杨逸压低声音，"复兴会想激活他体内的术士记忆。"

　　他们拐进电梯，杨逸突然用身体挡住摄像头，迅速塞给她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加密信息：

　　「小龙在山海关等你们，老龙头景区水下长城。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信息戛然而止。程雪刚想问，电梯门开了。袁老站在一辆越野车前，脸色凝重："上车，送你们去机场。"

　　车子驶出基地时，程雪注意到袁老脖颈后的箭矢印记不见了。她心跳加速，想起铜镜曾显示杨逸在藏书室找地图的画面——当时他脖颈后的印记清晰可见。

　　"杨医生，"她故作镇定地问，"你的箭伤好些了吗？"

　　后视镜里，杨逸的表情有一瞬僵硬："好多了，谢谢关心。"

　　程雪握紧口袋里的铜镜。真杨逸的伤在左肩，而这位"杨逸"刚才用右手拄拐杖！

　　车子突然急刹。袁老转身，手里多了把消音手枪："聪明的小姑娘。"他的声音变得年轻，"可惜晚了。"

　　"你们是谁？"程雪强作镇定。

　　"真正的守墓人。"假袁老冷笑，"杨家早在乾隆年间就背叛了誓言，投靠朝廷当起'御用守墓人'。"他扯开衣领，露出雄鹰徽章——但与复兴会的略有不同，这只鹰爪下抓着条小蛇。

　　假杨逸也亮出武器："带我们去山海关，小龙只认纯净之心，我们需要你当诱饵。"

　　程雪突然想起铜镜上那句没显示完的警告："别相信任何人，包括..."——包括杨逸！

　　她假装害怕地点头，手指在口袋里悄悄摸到铜镜边缘。镜面突然发烫，显示出三个字：跳车，现。

　　几乎同时，车子猛地震动，一只穿军靴的脚踹开了车门！真杨逸像头猎豹般扑进来，一枪托砸在假杨逸头上。混乱中程雪滚下车，发现他们停在高速服务区，几个穿加油站制服的人正赶来支援。

　　"跑！"杨逸拽着她冲向一辆正在加油的轿车，将司机拽出来甩给追兵，"去山海关的火车！"

　　他们混入人群跳上即将发车的列车。程雪这才发现杨逸左肩绷带渗着血："你怎么找到我的？"

　　"铜镜有定位功能。"杨逸喘着气，"袁老发现你被假扮他的人带走后，立刻联系了我。"

　　列车启动时，程雪看到假袁老追到站台，脸色阴沉地对着对讲机说什么。

　　"复兴会不止一派。"杨逸检查着手枪，"抓我们的是'新派'，想用小龙能量制造生化武器。袁老那派'旧派'虽然也想控制龙脉，但至少遵循古法..."

　　程雪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林教授呢？"

　　"被旧派救走了。"杨逸压低声音，"他们需要术士血脉开启山海关的秘阵。"

　　火车穿过夜幕，程雪腕上的龙纹越来越烫。她借上厕所时查看，发现纹身变成了闪烁的箭头，指向东北方向。

　　次日凌晨，山海关老龙头景区尚未开放。杨逸带着程雪翻越围栏，来到一段伸入海中的残破长城前。潮水退去，露出湿滑的台阶。

　　"水下长城。"杨逸指向海面，"真正的秘道在——"

　　"在那里。"林教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站在礁石上，身后是袁老和几个陌生人。令人不安的是，林教授的眼睛又泛起了绿光。

　　袁老上前一步："程小姐，时间紧迫。'影落龙眠处'就在水下长城第七个拱洞下。"

　　程雪没动，看向杨逸。后者微不可察地摇头。

　　"先告诉我，"她直视林教授，"你是谁？"

　　林教授——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存在——叹息："林朝英。我为当年的事道歉，但现在是弥补的时候了。"他指向海面，"吴三桂的执念与小龙的能量在山海关形成闭环，只有同时拥有术士血脉和纯净之心的人才能解开。"

　　潮水开始上涨。袁老焦急道："必须在涨潮前进入！"

　　程雪突然举起铜镜："证明给我看。陈圆圆当年为什么去山海关？"

　　镜面波动，显现出令人震惊的画面：年轻的陈圆圆跪在海边石窟里，手中捧着个青铜匣。她面前的小龙正将一滴金泪滴入匣中。

　　"她不是为吴三桂求泪..."程雪恍然大悟，"是为救百姓！当年山海关大战后爆发的瘟疫..."

　　林教授——林朝英——痛苦地闭上眼："将军执意引清兵入关，导致龙脉震怒。圆圆想用龙泪救人，却不知那滴泪也成了诅咒的源头..."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程雪腕上的龙纹腾空而起，化作小龙盘旋在空中："够了！三百年的谎言该结束了！"

　　它金瞳怒视林朝英："你师妹根本不是为救人，是为替你赎罪！那滴泪本可以净化龙脉，是你偷偷加入术士血咒！"

　　海浪轰然炸开，露出水下长城的全貌。第七个拱洞下，赫然是个青铜铸造的巨型龙头！

　　"现在，做出选择。"小龙的声音震耳欲聋，"净化，还是延续？"

　　程雪突然明白了一切。她走向海崖，从包里取出那面铜镜："陈圆圆留给我的不是通讯工具..."她将镜面对准晨光，"是反射真心的法器！"

　　阳光经铜镜折射，在海面画出一道金线，直射水下龙头。青铜龙口缓缓张开，露出里面旋转的黑色漩涡。

　　"龙脉之眼..."袁老喃喃道，突然冲向海边，"终于找到了！"

　　林朝英却僵在原地，眼中的绿光剧烈闪烁："不...这不对...当年我明明..."

　　小龙盘旋而下，抓起程雪飞向龙口："看清楚了！"

　　穿过水幕的刹那，程雪看到了真相——漩涡中浮现的不是能量源，而是无数记忆碎片：吴三桂跪在陈圆圆病榻前忏悔；林朝英偷偷在龙泪中下咒；陈圆圆弥留之际将魂魄一分为二，一半封印在玉簪，一半...

　　"进入铜镜？!"程雪惊呼。

　　"她选择了永恒守望。"小龙带她穿过记忆洪流，"现在，轮到你选择了。"

　　漩涡中心静静悬浮着那滴被诅咒的龙泪，金液中缠绕着黑丝。程雪伸手触碰，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她看到如果选择净化，龙脉恢复，但吴三桂的执念将永远消散，包括依附其上的陈圆圆魂魄；如果选择延续，诅咒仍在，但两个痴魂得以相守...

　　海浪之外，传来杨逸的呼喊和枪声。复兴会的人正在逼近，时间不多了。

　　程雪握紧龙泪，泪水模糊了视线："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小龙的金瞳闪过一丝悲悯："有，但代价很大。"

　　当程雪独自走出海面时，朝阳已完全升起。海崖上横七竖八躺着昏迷的人，包括杨逸和袁老。只有林教授还站着，眼中的绿光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选择？"他虚弱地问。

　　程雪展开手掌，龙泪已凝固成琥珀色的晶石，里面封印着一黑一金两缕纠缠的光丝："让他们在梦中重逢。代价是..."她看向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我得代替陈圆圆成为新的守望者。"

　　林教授惊恐地想抓住她，手指却穿过她的手臂："不！一定有办法——"

　　"照顾好小龙。"程雪微笑着看向他肩后。林教授回头，看到小龙正疲惫地盘在礁石上，金瞳暗淡。

　　远处传来警笛声。程雪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轻烟，飘入铜镜。镜面闪过一行字：

　　"三百年后，再续前缘。"

　　林教授跪倒在地，捧起铜镜。镜中，程雪的影像对他轻轻挥手，背景是吴三桂与陈圆圆在桃花树下对弈的幻境。

　　潮水完全淹没了水下长城。当警察赶到时，只看到个满脸泪痕的男人抱着面古镜，和礁石上沉睡的、蛇一般大小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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