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鲸骨钟鸣，冰临城下

　　“咚——嗡——”

　　“咚——嗡——”

　　苍凉而沉重的鲸骨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地在巨大的海底空腔中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也撞击在心头。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巨兽的悲鸣，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与决绝。

　　原本秩序井然的“暖巢”瞬间进入了一种紧绷的战备状态。

　　嬉戏的孩童被母亲迅速拉入更深的洞窟，眼中带着懵懂的恐惧。处理海藻、编织衣物的妇女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动作麻利地将重要物资打包藏匿，眼神坚毅而沉默。那些精壮的战士们则无需过多指令，早已握紧了手中的骨矛、鱼叉、利刃，脸上看不到慌乱，只有常年与深海危险搏杀磨砺出的冷硬与警惕。他们以小队为单位，如同汇入溪流的鱼群，迅速而无声地涌向各个通往外部的主要甬道入口，依托天然形成的礁石掩体和人工堆砌的矮墙，构筑起一道道防线。

　　整个过程中，除了脚步声和武器的轻微碰撞声，几乎没有多余的喧哗。这是一个早已习惯在危机中求存的民族，他们的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力量。

　　萧烬和璇玑被这高效而凝重的气氛所感染，强压下身体的剧痛与虚弱，紧随墨伯走出洞穴。

　　空腔内的温度正在以肉眼可感的速度下降。那几口温暖的地热泉涌出的气泡似乎都变得迟缓了一些，蒸腾的热气遇冷凝结成细密的白色冰晶，缓缓飘落。原本舒适的水流此刻变得刺骨冰寒，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冰冷威压正从主甬道的方向弥漫而来，如同无形的寒潮，欲将整个“暖巢”冻结。

　　墨伯站在空腔中央，那件暗蓝色羽斗篷在水流中微微飘动。他苍老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照着顶部水晶簇的光芒，深邃如海。他抬起枯瘦的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看似普通的黑色骨杖，骨杖顶端镶嵌着那枚祭坛上的幽蓝圣珠。圣珠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蓝光，勉强驱散着靠近他周身数丈范围内的寒意。

　　阿琰已经回到墨伯身边，骨弓紧握，箭囊中特制的电光鱼叉蓄势待发。她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紧盯着主甬道的入口，眼神锐利如刀。

　　“她来了。”萧烬低声道，声音干涩。那股冰冷、熟悉、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已经无比清晰，正以无可阻挡之势逼近。混沌晶石在他胸口微微震颤，不再是警告，而是一种面对同等级力量压迫时的本能反应，那灰蓝色的能量流转速度加快了一丝，抵消着部分侵入体内的寒意。

　　璇玑下意识地靠近萧烬，指尖冰凉。她试图调动星力，眉心星痕却只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带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神识的透支远未恢复。此刻的她，几乎失去了自保之力。

　　“稳住阵脚。”墨伯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鲸骨钟的余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战士的耳中，“暗流之子，无所畏惧！此地是我们的家园，不容亵渎！”

　　“嗬！”所有暗流战士齐声低喝，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眼神中的战意被点燃。家园二字，重于一切！

　　就在这时——

　　咔…咔嚓…

　　主甬道入口处，那厚重的、覆盖着苔藓的岩石门扉，以及周围的大片岩壁，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幽蓝色的坚冰！极致的寒气甚至让岩石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声！

　　轰！！

　　冰封的门扉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锐利的冰晶碎片，裹挟在狂暴的水流中，向着空腔内激射而来！

　　“御！”负责守卫主入口的小队长怒吼一声。

　　最前方的战士们齐齐举起手中巨大的、看似粗糙的骨盾或石板盾牌。

　　叮叮当当！密集的撞击声响起，冰晶碎片深深嵌入盾牌表面，强大的冲击力让持盾的战士们手臂发麻，身形剧震，却硬生生扛住了这第一波冲击。

　　冰屑与水沫弥漫之间，一道窈窕而冰冷的身影，缓缓自破碎的洞口浮现。

　　依旧是那一身纤尘不染的冰蓝宫装，脸上覆盖着寒冰面具，只露出一双不含任何感情的冰蓝色眼眸。冰魄阁主悬浮在入口处，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冰寒漩涡，所过之处，海水尽数冻结。她目光淡漠地扫过严阵以待的暗流战士，如同俯瞰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最终，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被墨伯、阿琰以及众多战士隐隐护在后方的萧烬和璇玑身上。

　　“倒是找了个不错的龟壳。”她的声音清冷空灵，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可惜，护不住你们。”

　　话音未落，她纤指轻抬。

　　嗡！

　　数十根尖锐的冰矛瞬间在她身前凝聚成型，每一根都闪烁着幽蓝寒光，足以轻易洞穿金石！随着她指尖轻点，冰矛撕裂海水，发出凄厉的呼啸，以惊人的速度射向暗流战士的防线！

　　“散阵！避！”小队长瞳孔一缩，急声大喝。

　　战士们反应极快，阵型瞬间散开，或凭借掩体躲避，或挥动武器格挡。

　　噗嗤！啊！

　　即便如此，仍有速度稍慢的战士被冰矛击中。那冰矛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寒冰之力，一旦刺入身体，瞬间就能将血液、甚至内力冻结！惨叫声戛然而止，几名战士瞬间化作僵硬的冰雕，脸上还保留着惊骇的表情，随即被后续的水流冲倒在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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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狠毒的手段！

　　暗流战士们眼睛瞬间红了，怒吼着发动反击。

　　咻咻咻！密集的骨刺箭矢、拖着电光的鱼叉、以及各种利用水压弹射的尖锐武器，如同雨点般向着冰魄阁主笼罩而去！

　　然而，这些足以威胁强大海兽的攻击，在接近冰魄阁主周身三尺范围时，速度骤然锐减，旋即被一层突然浮现的、晶莹剔透的菱形冰盾尽数挡下！冰盾坚固无比，所有攻击撞在上面，只能爆开一团团冰屑，却无法撼动其分毫。

　　“蝼蚁之力，也敢撼天？”冰魄阁主语气淡漠，甚至带着一丝无聊。她再次抬手，更加强大的冰寒之力开始汇聚，空腔内的温度骤降，甚至连水流都变得粘稠起来，行动受阻。

　　“结‘涡流阵’！”墨伯沉声喝道，手中的骨杖重重一顿地！

　　嗡！

　　他头顶的幽蓝圣珠光芒大放，一股奇异的波动融入周围水流。与此同时，散布在空腔各处的十几名看起来年纪稍长的暗流族人，同时盘膝坐下，双手结出奇特的手印，口中吟诵起低沉古老的歌谣。

　　他们的歌声与圣珠的波动共鸣，整个空腔的水流骤然变得激荡起来！无数看不见的暗流漩涡凭空生成，从四面八方缠绕向冰魄阁主！

　　这些漩涡并非纯粹的力量冲击，更带着一种搅乱、迟滞的特性。冰魄阁主周身那强大的冰寒力场竟然被这些无处不在的暗流微微扰动，凝聚冰系术法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拍，那层菱形冰盾也闪烁不定起来。

　　“嗯？”冰魄阁主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意外这群“原始人”竟然能掌握这种巧妙运用水之力的合击阵法，“有点意思，但…依旧徒劳。”

　　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的寒气再次暴涨，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强行冻结并崩碎这些烦人的暗流漩涡。

　　“就是现在！阿琰！”墨伯低喝。

　　早已等待多时的阿琰眼中精光爆射！她弓如满月，那支特制的电光鱼叉上，幽蓝色的电弧疯狂跳跃，甚至引动了周围的水流发出噼啪的爆响！她锁定的并非冰魄阁主本身，而是她脚下那片刚刚被冻结的海床！

　　咻——！

　　电光鱼叉离弦而出，速度快到极致，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蓝白色闪电！

　　冰魄阁主感应到攻击，菱形冰盾瞬间转移方向格挡。

　　然而，就在鱼叉即将撞上冰盾的瞬间，阿琰手指猛地一勾！

　　那电光鱼叉的尾部突然爆开，并非爆炸，而是释放出一张完全由高强度电流编织而成的大网！电网瞬间扩散，绕过正面的冰盾，猛地罩向冰魄阁主的下半身以及她脚下的冰层！

　　滋啦啦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响彻空腔！强大的电流瞬间穿透冰层，甚至对冰魄阁主体外的护体寒罡都造成了剧烈的干扰，让她身体微微一麻！更重要的是，电流的高温以及其独特的震荡频率，让她脚下赖以立足的坚冰瞬间出现大片裂纹！

　　冰魄阁主身形一晃，虽然立刻稳住，但那一瞬间的失衡和对力量的干扰却是实实在在的！

　　机会！

　　一直紧盯着战场的萧烬，瞳孔骤然收缩！他体内那脆弱的平衡因为混沌晶石的剧烈反应而被打破，赤金心火与银灰死寂之力再次躁动，却在这一刻，他福至心灵般地想起了墨伯的话——

　　“感受它，而非承受它！” “归墟之息，并非只有死寂！”

　　在那极致危险的压力下，在那生死一线的瞬间，他放弃了对体内冲突力量的强行压制，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胸口的混沌晶石！

　　他不再将其视为外来物，而是尝试去沟通，去引导！

　　嗡！

　　混沌晶石仿佛回应了他的意念，骤然亮起！不再是之前被动的威慑或紊乱的波动，而是释放出一股精纯无比、却又矛盾统一的灰蓝色能量——那并非单纯的生命之力，也非纯粹的死亡之气，而是蕴含着一种“万物归墟，然墟烬中亦藏新生”的古老法则意蕴！

　　“滚回去！”

　　萧烬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几乎是本能地并指如剑，向着因电网干扰而 ntarily 露出细微破绽的冰魄阁主，猛地一指刺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爆炸，只有一道细微如发丝、几乎融入水色的灰蓝色气流，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它所过之处，连那被冰魄阁主极力冻结的海水都悄然“湮灭”出一缕极细的通道，不是融化，而是仿佛直接化为了最本初的虚无！

　　这道气流的速度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冰魄阁主在萧烬抬手的瞬间就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那是一种能威胁到她本源核心的致命感！她强行震碎缠绕的电流网，冰盾瞬间回收格挡在身前！

　　嗤——！

　　那缕灰蓝色的气流，竟然视那坚固的菱形冰盾如无物，直接穿透而过，仿佛冰盾本身的存在被短暂地“归墟”掉了一部分！

　　气流瞬间击中了冰魄阁主体外最后一层护体寒罡！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

　　冰魄阁主身躯剧烈一震，闷哼一声，竟然后退了半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肩处，那里宫装衣物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小块，露出下面冰肌玉骨般的皮肤，而此刻，那皮肤上竟出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灰蓝色斑点，正散发出一种让她极为厌恶和警惕的、不断“湮灭”生机又阻遏新生的诡异气息！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皮外伤，甚至连轻伤都算不上，但意义却截然不同！

　　她，冰魄阁主，纵横无尽海，令无数势力闻风丧胆的绝世强者，竟然被一个重伤垂死、依靠外物的小辈，以及一群她眼中的“原始土着”，联手击退了半步！甚至…伤到了她！哪怕只是衣衫和一点表皮！

　　奇耻大辱！

　　空腔内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暗流战士都看到了那后退的半步，看到了那破损的衣角！

　　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狂喜和更加高昂的战意！

　　“挡住了！她退了！”有人激动地低吼。

　　墨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向萧烬的目光充满了深意。阿琰则满脸惊诧，重新审视着那个之前还需要她救助的年轻男子。

　　璇玑紧紧抓住萧烬的手臂，能感觉到他身体在发出那一击后的剧烈颤抖和瞬间脱力，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冰魄阁主缓缓抬起头，面具下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淡漠和不屑，而是转化为一种实质般的、足以冻裂灵魂的极致冰寒与杀意！

　　“好…很好…”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却仿佛是从万载冰窟最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你们…彻底激怒本阁主了。”

　　她周身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更加恐怖、仿佛能冻结时空的绝对零度气息开始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整个空腔开始剧烈震动，顶部的巨大水晶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冰棱开始凝结、砸落！

　　“原本只想取走源核，现在…本阁主要将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老鼠，连同这个肮脏的巢穴，一起彻底冰封，碾成齑粉！”

　　真正的恐怖，此刻才刚刚开始降临。

　　暗流战士们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压垮。

　　墨伯脸色无比凝重，将骨杖重重插在身前，幽蓝圣珠光芒暴涨到了极限，试图稳定震荡的空间和水流。

　　萧烬喘着粗气，身体摇摇欲坠，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更是差点再次引动体内力量失衡。混沌晶石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绝境，似乎并未改变。

　　但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威压达到顶点的时刻——

　　“哼！”

　　一声冰冷、带着无上威严、却又与冰魄阁主截然不同的轻哼声，仿佛穿越了无尽空间，突兀地在整个空腔中响起！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压迫感，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冰魄阁主爆发出的恐怖气息！

　　与此同时，冰魄阁主身后那被冰封的主甬道深处，一股浩瀚、磅礴、仿佛与整片无尽海同呼吸共命运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巨兽，缓缓降临！

　　一道模糊的、由无尽海水构成的巨大女性面容，缓缓在甬道深处的黑暗中凝聚成形，冰冷的眼眸，漠然地“看”向了正准备施展雷霆毁灭的冰魄阁主。

　　冰魄阁主凝聚力量的动作为之一滞，猛地回头，看向那突然出现的巨大水之面容，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

　　“海神祭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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