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你不是系统，你是朕的债

　　谷口寒风呼啸，卷起千堆雪。

　　那风中带来的，不只是刺骨的冰冷，还有浓重的铁锈与杀气。

　　魏军的火把已汇成一条蜿蜒的长龙，将整个寒渊谷的入口映照得如同白昼，每一片飘落的雪花，都在火光下折射出摇曳的血色。

　　赵云银甲白袍，在火光与雪色的交织中，宛如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

　　他手中那杆龙胆亮银枪，仿佛并非凡铁，而是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

　　“子龙在此，谁敢上前！”一声暴喝，声浪滚滚，竟压过了风雪的呼号。

　　他身后仅有的五十名白马义从，没有丝毫畏惧，结成一个锋锐的锥形阵，随着他一头扎进了数倍于己的魏军阵中。

　　枪出如龙，寒星点点。

　　每一次枪尖的颤动，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雾，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

　　赵云一马当先，长枪在他手中化作了死神的镰刀，时而横扫，荡开一片刀枪，时而前刺，洞穿敌军的咽喉。

　　他的人与马仿佛已经融为一体，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魏军人仰马翻。

　　那五十骑精锐更是悍不畏死，他们用血肉之躯，在谷口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将魏军的攻势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冰窟内，刘忙双目赤红，听着洞外的喊杀声与金铁交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便要冲出去与赵云并肩作战。

　　“孔明，放开我！子龙他们在用命为我们拖延时间！”

　　“主公不可！”诸葛亮羽扇未摇，但伸出的手却如铁钳一般，死死按住了刘忙的肩膀。

　　他的声音异常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主公，您与献帝陛下已通过这汉室龙脉与愿力古鼎相连。您若战死，这股维系着汉室四百年道统的最后愿力便会彻底断绝！到那时，就不是亡国，而是灭种！是这天地间，再无‘汉’之一字！”

　　这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刘忙的理智瞬间回笼，但胸中的憋闷与屈辱却让他几欲发狂。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在外面浴血奋战，自己却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躲藏在此？

　　就在这时，一直侍立在旁的老宦官，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从一名卫士手中抢过一支火把，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踉踉跄跄地朝着冰窟更深处，那片最薄弱、透着诡异蓝光的冰壁冲去。

　　他的声音沙哑而尖利，在空旷的冰窟中回荡：“老奴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便替陛下……再烧一炉暖吧！”

　　“回来！”刘忙大惊失色，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老宦官将火把狠狠砸向了冰壁的支撑点。

　　炙热的火焰瞬间融化了关键的结构，整个冰窟顶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无数巨大的冰块、冰棱如山崩般倾泻而下，瞬间将老宦官的身影吞没，也将整个冰窟的入口彻底封死。

　　追兵的脚步声和喊杀声，被隔绝在了厚重的冰层之外。

　　洞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冰层不断碎裂的“咔咔”声，预示着这里随时可能完全坍塌。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一直沉默不语的藤婆突然有了动作。

　　她枯槁的手指划过腰间，抽出一支不知由何种兽骨制成的短笛。

　　没有丝毫犹豫，她举起骨笛，用锋利的笛口在自己干瘪的手腕上狠狠一划！

　　殷红的血珠立刻涌出，顺着她的手臂，一滴滴落在那支苍白的骨笛上。

　　鲜血浸染了骨笛，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弥漫开来。

　　藤婆将骨笛凑到唇边，吹奏出一连串不成曲调，却仿佛能穿透人灵魂的音符——“引魂调”。

　　随着笛声响起，面前那面巨大的冰壁上，光影开始流动。

　　原本光滑的冰面，竟如同水幕一般，浮现出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皑皑白雪之中，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正孤独地站在冰天雪地里。

　　他脸上满是冻疮，眼神却清澈得像一汪寒潭。

　　他缓缓伸出手，仿佛想要穿透这层冰壁，触碰近在咫尺的刘忙。

　　正是少年时的汉献帝刘协！

　　与此同时，刘忙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开始疯狂闪烁，红色的警告字符不断跳出，最终汇聚成一行从未见过的金色大字：【原始愿力核心确认……连接稳固……宿主身份重定义……您并非‘使用者’，而是‘承愿者’】。

　　承愿者？

　　刘忙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带着金手指穿越三国的幸运儿。

　　这个所谓的“系统”，是他建功立业的最大依仗。

　　可现在，这行字却告诉他一个残酷到极致的真相——他从来不是什么系统的主人，他只是在替另一个人，一个被困死在这冰窟里的少年天子，完成他至死都未能实现的遗愿！

　　他猛然想起了最初，在涿州城外，吃着火锅唱着歌，第一次遇到关羽时，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叮！触发主线任务：招募天下名将，匡扶汉室。”

　　那时，他只把这当成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游戏任务。

　　可现在他才明白，“匡扶汉室”这四个字，根本不是什么系统发布的指令，而是那个少年天子，在这无尽的绝望与黑暗中，用自己的血，在身后的冰壁上写下的第一行遗书！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刘忙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一拳狠狠地捶在了冰壁之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悲凉。

　　他不是在质问系统，而是在质问这该死的命运！

　　系统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唯有他胸口那枚作为系统载体的古鼎，在此时发出一声轻微的颤动，仿佛一颗沉寂了千年的心脏，终于被唤醒，开始微弱地跳动。

　　忽然，一缕柔和的金光从古鼎中溢出，在刘忙面前缓缓凝聚成一个高大威严的人影。

　　那人头戴冠冕，身着龙袍，正是光武帝刘秀的残魂。

　　但此刻的他，脸上再无初见时的帝王威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了千古轮回的悲悯。

　　“朕以兵戈马上得天下，而你，将以民心所向复兴炎汉。”光武帝的声音空灵而悠远，“孩子，你要记住，这天下的治与乱，皇朝的兴与衰，终究都系于一个‘愿’字。他……以自己的性命与不甘为灯，点燃了这最后的愿力。而你，便是以身为烛，承接这火种之人。灯灭，烛燃，我大汉的火种，方能不绝。”

　　话音落下，光武帝的残魂化作一道璀璨的金光，尽数没入古鼎之中。

　　那古朴的鼎身之上，原本模糊的铭文渐渐清晰，最终化作一行崭新的篆字：非天命所授，乃人心所托。

　　“咔嚓——！”

　　又是一声巨响，头顶的冰层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更多的碎冰和积雪倾泻而下。

　　冰窟，马上就要塌了！

　　藤婆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身体一软，耗尽了所有心血，颓然倒地。

　　“婆婆！”刘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瘦弱的身躯背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份承载着献帝遗愿的残破帛书，转身便要向唯一的生路冲去。

　　“主公先走！”赵云不知何时已退回洞口，他浑身浴血，银甲上尽是刀痕剑孔，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血，哪些是他自己的。

　　他手持长枪，如一尊门神，死死地挡在唯一的出口前，为刘忙争取最后的时间。

　　然而，刘忙却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冰壁上那双依旧伸着手，充满期盼的少年眼眸。

　　他忽然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用手指蘸着赵云盔甲上滴落的鲜血，在上面奋力书写。

　　“朕非不愿归，实不能归。今有仁者代行，天下已见花开。”

　　写完，他将这块血迹斑斑的布条，郑重地贴在了冰壁之上，与那早已干涸的少年献帝的血色手迹，并列在一起。

　　这是跨越了时空的承诺，也是一场迟到的交接。

　　“子龙，孔明，我们走！”

　　众人冲出洞口的刹那，身后传来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整个寒渊谷都为之震颤，巨大的冰窟在巨响中轰然坍塌，将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不甘，连同那个孤独的少年身影，永远地埋葬在了这万年玄冰之下。

　　刘忙回望着那片已经被冰雪彻底填平的雪谷，风雪吹乱了他的头发，他轻声喃喃，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灵魂说话：“你不是什么系统……你是朕欠下的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心口一轻。

　　那枚古鼎不再是沉重的压迫，反而像是与他的血脉、他的心跳融为了一体，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归途之中，他第一次主动打开了那个熟悉的系统商城界面。

　　他没有去抽奖，也没有去兑换任何神兵利器，只是沉默地在搜索栏里，一字一顿地写下了一句话：“如何，不让下一个‘我’，再被困在冰里？”

　　界面闪烁了许久，缓缓浮现出一行字：【答案：建一个，不需要系统的天下。】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停歇的迹象，远方的天际，一缕微弱的晨光正试图刺破厚重的云层。

　　然而，那光芒投射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雪谷之上，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满地的殷红映照得愈发触目惊心。

　　安静只是暂时的，远处魏军重整旗鼓的号角声隐隐传来，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疯狂与残忍，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之中。

　　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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